蔡书记从滑车上下来,降到草木洼旅游区,无心游玩,马上派出乡干部前往申沟接应,没等乡干部走到申沟地界,只见赤兔马从山林一条小道上蹿出来,狂奔着往草木洼而去。
老蔡接过白洁云沏来的茶水刚喝一口,就见绍文拖拽着“麻杆”走进支部书记室。
“蔡书记,这就是在申沟大山上割大烟桃子的人。”绍文向领导报告。
蔡书记冷冷看他一眼:“你是哪的?”
“麻杆”嘴里发出“哼”的一声,把头扭向一边。
绍文气急败坏地说:“犯了事,还不肯说。”他握紧拳头,虚打实吆喝,“看看我的拳头硬还是你的嘴硬。”
蔡书记用眼神制止了他,说:“把他带回派出所慢慢审问,不怕他不说。”
“麻杆”方知擒拿他的人是公安人员,撞枪口上了,只怪自己运气差,碰上天敌。
若依老蔡的意思,尽早将“麻杆”带回派出所严加审问,绍文则说不急,反正他在自己手里,跑不掉,百忙之中放松一下心情,游一游景点也是不错的选择。
两人一边往旅游区走一边谈事。鉴于种大烟的人屡禁不止,蔡书记忽发奇想建议在栈道上盖移动岗亭,便于侦察。绍文拊掌赞道这是个好主意,回去我就跟岳父说,想必他也同意。蔡书记说太好了,回头我请他吃饭。他们边走边说,来到将军墓前。将军墓地修葺一新,石人石马石羊破损部分用特殊材料进行了修补,看不去就如新雕刻的一样。在巨大的坟丘前,立着袁亚杰的雕像,只见“他”虎目圆睁看着远方,下巴一绺胡须似乎被风一吹飘动起来,腰间挎着一把宝剑,整体看上去威风凛凛,神圣不可侵犯。
蔡书记见游人如织,每个人脸上写满新奇,感叹着说:“我来八年了,村民嘲笑我连个鸡窝也没盖起来。自从你岳父开发了草木洼,我脸上才有了光。”
绍文说:“我岳父开发草木洼,你是积极推动者,没有你的全力支持,就没有这么顺利。”
老蔡摆了摆手,说:“我作为全乡统帅,只是在能力范围内做点事,不值一提。倒是你岳父身为外乡人,心系草木洼村民,这不又投巨资架起一座天桥,大大缩短了与外界的路程,恐怕再过一百年,当地人们还念他的好。”
绍文说:“我岳父做的这些事情,是被白洁云的精神感动的。”
谈起草木洼的掌门人白洁云,老蔡作为乡书记,自有一番感慨。
“小白的确算得上女强人,我听说她小的时候家里很穷,在父母双亡、弟妹年幼的情况下,硬是撑起了家,走到今天的地步,不简单。”
绍文比老蔡了解白洁云多多了,他随便应付几句,岔开话题。
回到派出所,罗绍文处理了“麻杆”案件,这天是星期五,他下午回到市里的家。
沈毛豆见他星期天能按时回来,对他的怨气减少了,脸上有了笑模样,问他想吃啥,下厨给他做。他说我想吃挨刀鬼。她从来没听说有这种饭,问啥叫挨刀鬼。听了做法后,不可思异说莜面掺上土豆做成混合物,用菜刀切上几刀,蒸出来的食物你也爱吃,看来你彻底被农村的生活同化了。他乐悠悠地说这叫接地气,与农民打成一片。不能强人所难,改变他的信仰,只有慢慢适应他的生活习惯,才能过到一起。闹了几次矛盾后,她深有体会,因为她还爱着他。
在绍文的指导下,毛豆第一次做俗称挨刀鬼山药的饭食,看着丈夫津津有味地吃着,她忍不住尝了尝,感觉别有一番风味。土豆自从明代传入中国,就成为大众喜爱的一种食物,毛豆并非不食烟火之人,她当然喜欢吃,只是吃这种饭食尚属首次。绍文相信日子一长,必受他的影响,改变她的饮食习惯。
吃了饭,绍文想起蔡书记的嘱托,要去找沈万江,毛豆听说要去新大陆电器商城,吵着要去。
沈万江坐在老板椅上品茗,见女儿女婿双双来到,以为他俩生气找他评理,一看二人脸上风平浪静,放下心来。
待两人坐下,他说你俩不在家呆的,跑这儿干吗?
毛豆没开口,绍文滔滔不绝说起旅游区的繁盛,每天收入都在五千以上,听得老沈嘴咧得像个瓢。
绍文请人办事有个表达特点,即:先将对方表扬夸赞一番,待对方高兴了,才抛出请托之事。他是老沈的女婿,老沈深谙其道。
老沈说:“绍文,你要爸爸做啥事就直说吧,不用拐弯抹角。”
绍文道出蔡书记的重托。
屋内好一阵沉静。老沈缓缓地说:“这是好事,我应当支持,可——”
商人做事都是把利益放在第一位,沈万江拥有上亿资产,是真正意义上的大老板,可他也未能免俗,绍文洞悉他的命脉,循循善诱:“做一个瞭望亭花不了几个钱,我算了算,有五千足够,也就是旅游区一天的收入。移动亭有两重功用,一是侦察种大烟的迹象,二是旅客站在里边俯瞰泽丽乡的全貌,美景尽收眼底。”
沈万江:“要是这么说,亭子做得必须够高。”
“爸说得对极了。”
毛豆见父亲还在犹豫,说:“绍文怕你不答应,叫我相跟着来,看我面子上,快同意了吧。”
他看宝贝女儿一眼,说出心中的隐忧:“我怕绍文把事做绝了,有人暗地使绊子。”
绍文正气凛然地说:“既然干了警察这一行,就不怕别人暗算。我向局长承诺,在两年内彻底杜绝大烟在泽丽乡的种植,立下了军令状。”
老沈看着女婿坚毅的眼神,微微点了点头。
绍文回到乡里,向蔡书记说出岳父同意在滑道上增设移动岗亭,老蔡一听很高兴,表示这笔钱由乡财务出,绍文说乡里办公经费紧张,从门票中出。老蔡不再坚持,将办公室主任叫来,让他找电焊工尽快把这件事落实下去。
几天后一座高大结实的铁制岗亭屹立在滑道上,起初种大烟的人以为就是一个普通的亭子,用来观赏风景的,见手拿望远镜的派出所人员站在上面来回睃巡,吓得魂飞魄散。八月初正是割桃子的最佳时间,想象着桃子里的汁液撑得快要溢出来,无法收割,大骂罗绍文不是东西,想出如此不留情面的损招,把他恨进骨头缝里。
别看种大烟的人不敢上山收割,乡干部在蔡书记的领导下一批批上山进行连根清除。看着长势良好,桃子里饱满的白色汁液就这样扔掉,看得人唏嘘不已。须知它即既是毒品又是治疗镇痛的不二首选。
每日上山清剿,绍文都是身先士卒,一马当先,这天同样如此。他看着扔在地上的大烟桃子感觉可惜,正在叹气之时,手机响了,在这深山老林,还有信号,觉得奇怪,一看是妻子打来的,赶忙接听。毛豆告诉他千万不要把桃子扔掉,带回来涮羊肉煮骨头放一些,可香了。他一听,断然拒绝。本来是害人的东西,放进食物放里,上瘾了怎么办?毛豆一听他不肯往回拿,不理解挂断电话。
蔡书记有言在先,谁也不许把桃子带回家,尽管三令五申,仍有不执行命令之人,这个人还是带队的副书记。
罗绍文眼尖,见崔副书记偷偷将硕大的桃子装进裤兜里,自作聪明认为谁也没看见,催促弟兄们赶紧拔除下山,不料罗所长走过来,严肃地说把桃子交出来。
崔副书记抵赖:“我没有拿啊。”
“明明看见你往兜里塞,怎么不承认?”
崔副书记慌了手脚,拿眼一瞟,见挨他近的同事注意到他俩的对话,放下手里活儿,眼珠不错盯着他看,他只好掏出桃子,扔在地上。
从此,崔副书记看见罗绍文总是待搭不理,生分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