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云领上绍文、朱丽娜等同学参观她承包的杏树园。
张彪与一群人站街,见有男有女一伙人从洁云家出来,酸溜溜地说:“现在的年轻人真叫胆大,不顾廉耻居然在一个屋檐下睡觉,还有脸出来到晃荡。真不要脸!”
白胡子老头跺着脚说:“世道变了,变得琢磨不透了。”
二愣小见几个人在洁云的率领下往杏树园走去,想起去年与白洁云争包杏树园没包上,至今想起来心里都不平衡,忌恨地说:“有什么好显摆的,也不是春天杏花开放的时候。”
村医黄连贵说:“春天有春天的景色,夏天有夏天的景色,冬天更好看,特别是刚下过雪,厚厚的积雪压弯了树枝,被风一吹,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不论是视觉还是听觉,都能给人带来美妙的享受。”
二愣小挖苦地说:“黄医生不但看病拿手,还有文学细胞,想象力还挺丰富。”
黄连贵连忙摇头:“诗歌没少看了,小说也没少看了,怎奈就是写不出一首像样的诗,一篇拿得出手的小说。”
张彪:“干啥谋啥,你可不要看那些与医学不相干的东西,出了医疗事故,你们家就得散架了。”
白胡子老头说:“我听说县城一家个体诊所给人输液,输死了人,赔偿十万。”
黄连贵倒吸口凉气,没再说什么,去了诊所。
二愣小指着他的后背,讥讽道:“就他写诗歌那点水平,连我也不如,我看过,只不过将牛头不对马嘴的散文分行隔开而已,如果那也叫诗歌,全国的诗人铺天盖地,不计其数了。”
众人一齐嘲笑起来,唯独张彪没笑。他想起砍断的那根手指给他带来的不便,开车握方向盘不稳,怕出事故,卖起了菜,钱没挣上,还赊了本。究其原因,在斤两上不给够,人们看穿他是奸商,不跟他买了,有一阶段,他们家常天吃烂菜,吃的他媳妇黄皮寡瘦,拉开了稀,在饭桌上没憋住,只听一声巨响,匣门洞开,黄汤喷涌而出,只一会工夫,臭味熏天,整个屋子像放了颗臭弹,其时张五哥正在喝烂叶汤,闻到臭气,条件反射般呕吐起来。一个下泄一个上吐,这饭没法吃了,两口子打扫完战场,痛定思痛一致决定,还是重操旧业,开车。于是,张彪又当上了出租车司机。
张彪目送洁云修长的背影远去,想起图谋她不得,给他带来的一系列悔气,气馁地把头低下,二愣小见表哥见了白家大姑娘灰头丧气,不清楚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又说了几句风凉话,见没人呼应他,自觉无趣,怏怏不快回了家。
绍文等人走进杏树园,感觉气场一下子大起来。
坡上坡下的杏树约有上千棵,有的枝干粗壮,有的枝干瘦小,不论粗大还是幼小,一律用防冻漆刷着,以防冻伤,光这一项工作,耗去多少时间,付出多少艰辛。
绍文问:“往主干上刷防冻漆,都是你和小妹干的吗?”
洁云说:“如果雇人,这些树得花多少钱?我可舍不得雇人。”
绍文向她伸出了大拇指,又继续参观。
这是一片阳坡,虽然正值冬季,天气不是很冷。阳光暖暖照在身上,微风吹拂,给人一种很惬意的感觉。
朱丽娜惊喜地大叫:“大家快来看,蒲公英露出头来了。”
大家一起向她聚拢。果见一株蒲公英顶破地皮露出小脑袋。
洁云说:“这里藏风聚气,比外边气温高出一至三度。”
徐刚:“这样对杏树有好处。”
洁云点头:“杏花就怕冻,一冻,就把花冻掉了,就不结果了。”
尤佳说:“怪不得我好几年没吃到当地的杏了。敢情开花时赶上倒春寒,都把花都冻死了。”
洁云说:“为啥草木洼的大黄杏远近有名,就是因为别的地方的杏在开花时冻掉了,唯独这里气温高,幸免于难,喜获丰收。”
尤佳指着满坡的杏树,问:“都是人工栽植的吗?”
“一开始不是,上山采药材的人随意将吃剩下的杏核往山上一丢,久而久之,就长出杏树了。人们见这里的杏树不怕冻,比外边结得多,年年种年年长,就形成了现在这一大片规模。”
洁云介绍完,同学们才恍然大悟。
绍文见眼前有几棵弱不经风的幼树,问:“你包上又栽了不少吧?”
“当然。我得为后人着想。不能光从中取利,不想长远。”
一直不声不响的凤云说:“以前那个承包人光想收获,不想投入,村书记一看这样不行,承包期一到,就不让他包了。本来村里不还有几个人想包,他一看,都不是正经人,力排众议,果断将杏树园承包给了我们。”
听凤云有此一说,包括绍文在内的所有人,都对白家姐妹务实的作风和为人赞叹不已。
一行人山上山下转个够,最后洁云领他们进了泥土木石搭建的简易房。
简易房好久无人居住,后秋的雨水从房顶上流下,把墙上冲刷得条条道道,土炕上的灰土有一拃厚,且有老鼠、蜥蜴等小动物爬行的痕迹,再看灶台,也是灰尘满面,看不出本来面目。
朱丽娜不可思议地说:“想不到你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还要将一咬两嘴叉流汁的大黄杏供给城里人吃,真难得。”
洁云淡淡地说:“有劳才有得,不付出,钱不会自动跑进腰包。”
陈小平不自觉地吟出宋朝诗人张俞那首有名的诗句:“‘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绍文无限感慨地说:“这是对劳动者的真实写照。看看我们吃的穿的喝的,哪样是我们亲手劳作得来的,还不是像洁云这样的人顶着烈日,冒着热汗给我们创造出来的吗?真得感谢各行各业的劳动人民给我们提供的衣食住行,使我们的生活有了保障,才能安心坐在教室里学习。”
朱丽娜狡黠地说:“我提议向白洁云同学鞠一躬,希望她好好经营,我们七月份还来,争取吃到又甜又水灵的大黄杏。”
她这一建议得到其他人的热烈响应,他们让白洁云站好,镇重其事向她弯下腰去。
洁云连蹦带跳走开了:“不敢当。我没有给社会做出贡献,只是为了生活得更好,多挣几个钱罢了。你们应该感谢杂交水稻专家袁隆平,他才是为全人类做出大贡献的人”
朱丽娜说:“我们见不着他啊,等见着了,一定向他顶礼膜拜。可你就眼前,不拜你拜谁。”
吴颖积极响应:“就是。”
众同学一拥而上,强令洁云站好,有模有样向她深鞠一躬。
洁云受之有愧地说:“不敢当不敢当。你们这是开国际玩笑。”
一旁站着的凤云眼睛一热,说:“不开玩笑还不热闹哩。”
走出简易房的绍文发现离房子不远处有一个坟丘,诧异地走过去,见土堆上面插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雄雄之墓。
他指着走来的洁云问雄雄是谁。
洁云强忍悲痛说:“不是人,是条狗。”
绍文更加不解:“既然是狗,为啥还要给它建坟?”
洁云声音发颤地说:“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等有时间跟你说。”
绍文见其他同学走来,只好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