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塞外山村来说，三月份还是寒冷的，可在白大爷家，却是热闹非凡，忙着为儿子举办婚礼做准备。

白大娘请了村里几个巧手妇女缝被子。被面是大红绸缎，镶嵌鸳鸯戏水图案，看上去很喜庆。

洁云也被请来了，让她掌勺。她推脱说我可拿不下来，就我那点烹饪水平，那不是开玩笑吗。白大爷说你在城里的殡葬服务中心干过，又是给工人做饭又是给罗老板办宴席，都能拿下来，伺候村民，那更是小菜一碟。洁云哭笑不得说，我那是给工人做饭，工人不挑毛病，不管好赖，吃饱就行。白大爷说，罗利峰财大气粗，最难伺候，经常领着场面上的人去吃饭，你都能应付得了，我让你当一回大厨，你推三阻四，大侄女，你要是不答应，就是看不起我。

洁云见一把年纪的当家大爷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杀猪匠已把洁云养的两头大肥猪牵来杀掉了，洁云看着新鲜的猪肉以及肚肚肠肠心肝肺骨头架子，心中有了盘算，向东家索来纸笔，列出菜单，吩咐帮厨丁丁当当做起来。距正式开席还有三天时间，好在天气仍处于低温，肉食坏不了，她不慌不忙，有条不紊做着准备。

总管把鱼、青菜、佐料等买回来了，白大娘见堆成小山一样的食物不知如何处置，洁云三下五除二归类完毕，分发下去，让帮手淘洗切剁去了。

她见白家大丫头稳坐钓鱼台，马蹄不乱，由衷地说：“你没有操办过这类事，却表现得这么老成，少见。”

洁云说：“任何事物，只要掌握了它的规律，抓住命门，处理起来就比较容易。”

白大娘不由向她伸出大拇指。

张彪听说白大爷请洁云当大厨，吃进嘴里的饭差点吐出来，嘲笑起来：“现有能人不用，却让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炒菜，我看白老爷子脑袋进水了。”

妻子问：“能人是谁？”

他一指自己的鼻子。

妻子嘴一撇：“你在家炒的几样菜还算有味道，给全村人做着吃，就不行了。”

他不服气地说：“那也比她做出来的好吃。”

妻子幸灾乐祸：“我看白洁云要丢丑了。”

张彪嘿嘿一笑：“你就等好消息吧。”

张彪吃罢饭，嘴叨烟卷走出家门，迎面碰到白嘴鸭手挽媳妇在街上闲逛。他看到白嘴鸭的媳妇水灵灵，像一朵鲜花，从嘴里流出一股涎水，没话找话说：“白老弟，祝贺你就要成为新郎官了。”

白嘴鸭喜上眉梢：“可不是嘛。从我俩建立恋爱关系到现在一年了，如今我们就要携手走进洞房了。”

张彪艳羡地说：“够快的。想当年我和你嫂子谈恋爱，用了两年时间，你说上梁和咱村挨的，她有什么可考察的，硬是拉锯了七百多天，我才把他娶进家门。”

白嘴鸭自吹自擂：“我们这叫速战速决，不拖泥也不带水。是吧，小宝贝。”当着张彪的面，他毫不顾忌，照即将成为新媳妇的脸上亲了一口。

看得张彪心急火燎，恨不得也照女人脸上来一口。他酸不拉叽说：“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新潮，大白天就敢在街上卿卿我我，搂搂抱抱，不像我们那时，都结婚了，还不敢拉手。”

“快拉倒吧。全村人谁不知你是大流氓，但凡有点姿色的，你都要沾，我可明确告诉你，你要对我媳妇动歪心眼，我的拳头可不饶你。”

张彪万没料到白嘴鸭竟会对他发出警告。的确，他在村里臭名昭著，没有好名声，凡是看上眼的，都要不遗余力去争取，有的争取到手，有的把他骂个狗血喷头，不管是什么结果，他都不在乎，就像有句话说的，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也。

张彪自认为霸气冲天，在村里谁也不敢惹，没想到在白嘴鸭面前失了面子，气愤难当，吼叫着：“我对你媳妇动粗了吗？我有那想法吗？你不要无事生非，把老子惹急了，老子对你不客气！”

白嘴鸭不能在新婚妻子面前丢了面子，他上前薅住张彪的衣领就是一拳，张彪也不是吃素的，照他眼窝来了一拳，白嘴鸭变成了熊猫眼，他顾不得疼痛，与张彪撕打在一起。

即将成为新媳妇的小爱见长得黑不溜秋的彪形大汉与心爱的男人开战，料想夫君不是他的对手，妈呀黄天跑回去搬救兵人去了。

白嘴鸭的父母站在厨房欣赏着洁云切菜的刀工，只见菜刀在她的手上如同玩物，一阵噼里啪啦，切出的肉丝如线绳那样粗细均匀，引来两口子及帮忙人的交口称赞。正在这时，新媳妇慌忙失急告诉公公婆婆白嘴鸭在街上被人打了，二人闻听，如同晴天一声炸雷，扭头就往街上跑。来到街上，见张彪已将儿子打翻在地，骑在身上正在胖揍。

白大娘哭喊着：“你个张彪挨千刀的，凭什么打我儿子，我跟你拼了！”说着，就往他身上撞。

白大爷见儿子两嘴叉流着血，已将嘴角的白癜风遮掩住，看上去不像白嘴鸭，倒像红嘴鸭，气急败坏：“我操你妈张彪，你把他打成这样，让他还拜不拜天地成不成亲了？”说完，抡拳打去。

好汉不吃眼前亏。张彪虽然不是好汉，他知道不可恋战，卖个破绽，跳出伏击圈，心虚口硬地说：“你们知道我为啥打他吗？他说我想占他媳妇便宜，这不是胡诌八咧吗，我有心占，也没那个胆呀。”

“张彪，你什么事做不出来，你仗着手里有几个臭钱，凡是村里有些姿色的，你都想跟人家好，宋芳没找对象就被你毁了，江玉被你逼的自杀了，洁云是多好的孩子，你三番五次想占她便宜，你的这些罪行，要去公安局告你，吃不了兜着走。”

白大爷量他不是张彪的对手，耍开了嘴皮子。张彪好似一枪刺不透的野猪，满不在乎：“你去告呀。姓张的小子静候佳音。”

白大爷见他不服软，追了几步，叹了口气：“穷不与富斗，我看还是算了。儿子，你伤得重不重？”他俯下身，察看白嘴鸭的伤势。

白嘴鸭见有爷娘老子的护佑，挣扎着站起，“哎哟哎哟”一个劲地叫。

洁云在白大爷白大娘跑出来之后，相跟着也出来了，一时忙乱，忘记将手中的刀丢下，拎着切菜刀来到街上。张彪见她威风凛凛站在自己面前，想起以前对她的不敬，以为要找他复仇，正准备脚底抹油开溜，却被她喝住了。

他见她杏眼圆睁，晃着手中的切菜刀，不自觉将声音放低：“洁云，你可不能乱来，我只是跟你堂弟开个玩笑。”

“开玩笑就把人打成这样，你这是明欺负人！”

白嘴鸭见有人给他作主，胆子壮起来，揭露说：“他这哪是跟我开玩笑，纯粹是想弄死我，霸占我媳妇。”

洁云眉毛一挑，怒视张彪。

白嘴鸭说：“我见他对我媳妇不怀好意，跟他吵了几句，他就把我摁倒在地，掐我的脖子，要不是你们及时赶到，我就没命了。”

农村地域小，谁们家有个啥事，一会工夫，妇孺皆知，何况是在街上吵吵嚷嚷。看热闹的越聚越多，将张彪围个水泄不通。人们由最初的指指点点，到后来的破口大骂，有的人甚至提出消了他的户，将他赶出草木洼。众怒难犯。正当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之际，江玉的男人赶来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个二十八、九的后生，因张彪之过，失去爱妻，早将仇恨的种子种在心里了，只因他性格懦弱，惧怕张彪的淫威，迟迟不敢正面交锋。今见一向横冲直撞的张家五哥低下高傲的头颅，接受人民的审判，心中那簇火苗终于借着风势蹿起来了。他忍无可忍，一连向恶棍脸上扇了十几个耳光，见他脸上蒸起了黑面馒头，才罢手。

张彪想还手，见大伙露出愤怒的表情，只好“扑嗵”跪在地上，求饶：“老兄弟，你就把我看成一条狗，放过我吧。我实在对不起你和你死去的媳妇。”

提起含冤死去的江玉，江玉的男人怒不可遏，一脚将他揣翻在地，夺过洁云手中的菜刀就要杀他，手起刀还没有落，有人架住了他的胳膊，他回头一看，见是村书记老于。

江玉男人眼里喷火地说：“他把我媳妇害死了，为什么不让我一刀结果了他？”

于书记说：“你媳妇是自杀的，不是他杀的。你要杀了他，可要吃官司了。”

江玉男人说：“不是他直接杀的，也是他间接杀的，为啥我上访上告，总也告不赢。”

于书记耐心地说：“在你媳妇自杀这件事上，他只是起个推波助澜的作用，只能受到道德的谴责。”

江玉男人又狠狠向张彪的屁股上踢了一脚。

张彪爬起来，狼狈地逃窜了。

人们见不可一世的害群之马也有今天的下场，拍起了巴掌，欢呼声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