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云不在针织厂干了，跳槽，当起了啤酒厂的会计。

可她连小学也没毕业，怎么能胜任会计一职？这就是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巧云天生就对数字感兴趣。念书时，所有学科，就属数学学得好。有些题，老师都答不上来，她一看，很快就能把答案说出来。同学们都叫她计算机。

她小学毕业，本来还想念初中，可父亲生病，家里出现了经济危机，只好辍学，出外打工。

初来塞西市，不懂世事，被表舅利用，当起了孙科长的地下情人，最终幡然醒悟，跳出污泥浊水，改邪归正，用双手改变生活。她换了几个地方，觉得不满意，在针织厂工作期间，买了几本有关会计的书，啃起来，想象着一旦有机会，从事财会工作，玩弄数字，耍笔杆就能挣钱。

飞沫啤酒在塞西市是一家响当当的民营企业，生产的飞沫啤酒不仅在本市畅销，在省内也大行其道。田厂长年轻有为，雄心勃勃，想找一位有气质，模样出众的女性代言人。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在一次啤酒推销会上，来了一位身材高挑，举止优雅二十出头的妙龄女郎，声称飞沫啤酒是她的最爱。田厂长一眼就看中了她，问她愿不愿意做啤酒代言人。该女士微微一笑，点头。田厂长将开盖的啤酒递给她。她那种喝酒的动作，立刻迷倒了田厂长在内的所有人。田厂长立马拍板白巧云就是飞沫啤酒的代言人。

果如田厂长所愿，有了白巧云做形象代言人，飞沫啤酒冲进了省里的各大餐桌，还在省外开了花，一时销量大增，当然，田厂长没有亏待白巧云，给她一笔丰厚的广告费，劝她别在针织厂干了，既然对会计精通，来啤酒厂当会计吧。巧云认为田厂长信得过她，才委以重任，爽快答应了。

宋芳给她打电话，她正在做月度报表。听闻宋芳有求于她，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巧云合上账本，宋芳的形象浮现在眼前。

两家早在很久以前都住窑洞，挨得很近。白长水与宋老爹交往甚深，谁家有困难，相互帮忙。住窑洞，那是解放前贫苦人家盖不起房，只好在土崖下挖一个洞作为栖憩之所，解放后，随着居住条件一天天改善，人们渐渐盖起了房，有钱的，盖的质量好点的，没钱的，盖的次点，白家与宋家是在一九八一年离开窑洞盖的房，虽然两家离得远了，但仍然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宋芳与洁云是一个年龄段，相差不大，巧云与宋芳年龄拉大了，不经常在一起玩，宋芳拿她当亲妹妹看待。同村一个小男孩常常欺负巧云，宋芳得知后，狠狠教训了他一通，此后小男孩再也不敢欺负她。童年的经历给巧云留下深刻印象，今见宋芳有难，说什么也得帮她一把。

巧云把账做得严丝合缝，滴水不漏，田厂长对她信任有加，言听计从。听说她的同村好姐妹想来啤酒厂上班，不假思索答应了。

巧云第一时间将大好消息告诉宋芳，宋芳自是欣喜不已。

宋芳拎着提包走出家门，看着门窗钉着木板，嗒然若失，自此一走，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回来，眼泪顺着面颊流下来。

洁云站在她身边，看着两扇木门合上，挂了一把铁锁，安慰道：“在外边混不下去就回来，跟我一起干，我就不信，凭着两只手挣不来钱。”

宋芳说：“我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我爹七九已过，似乎也没什么节日给他过了。头周年我要是顾不上回来，你代我去他坟头烧几张纸。”

“放心吧。你没时间就别回来，我一定代你行孝。”洁云向她承诺。

宋芳感动得流出泪来。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洁云送她一程又一程，看看再送，就到乡政府所在地了，只好停步，说了珍重再珍重的话，洒泪而别。

宋芳坐上班车去了县里，从县城车站坐车又到塞西市，根据巧云提供的地址，走进飞沫啤酒厂。

正值中午，巧云领她去食堂吃了饭，然后把她领到厂长办公室。

田厂长问她会些什么。宋芳实话实说，从农村来的，除了种地，不会什么。田厂长说只要肯吃苦，这就够了。他回头对巧云说，你让她到生产一线锻炼一下，干得好，再考虑换岗的事。巧云领她来到车间主任室，将厂长的话转告车间主任，车间主任领她到制坯车间转转，让她熟悉一下环境。

宋芳第二天便上岗了。

小六子与巧云同居了，听说宋芳来啤酒厂上班，大张着嘴巴，愣是没合拢，半天才说：“她一走，我哥咋办？”

巧云哂笑：“你这人操心劲真大，宋芳不在了，不是还有你嫂子吗，正牌的咋也比杂牌的强。”

小六子摇着头：“我是说我哥好色，宋芳一走，他不甘寂寞，说不定又对哪个良家女子下手了。”

巧云正色说：“你要跟你哥见一个爱一个，我绝对饶不了你。”说着，揪住他的耳朵，把他拎到床下。

疼得小六子嗷嗷大叫：“好不容易把你追到手，我可不想当负心汉。”

“这还差不多。”

小六子又上了床，拉灭了电灯。

一晃儿，宋芳来飞沫啤酒厂上班一个月了，当她领到第一笔工资时，那种喜悦是不言自喻的。看着白花花二十二张十元的票子，百感交集。和张彪相交几年，没少花他的钱，她从来都没有这么高兴过。为啥？张彪给她的钱，是肮脏的，摆不到桌面，而凭双手劳动得到的钱，是光明正大的，理直气壮的。张彪的妻子得知她与丈夫有染，将她堵在墙旮旯，把她身上打得五彩缤纷，尽管张彪替她报了仇，心灵的创痛是无法弥合的。她也曾试图挣脱张彪的束缚，远走高飞，怎奈下不了决心，一方面，青春饭好吃，另一方面，老父需要照顾，权衡利弊后，最终没走成。父亲一死，她没有顾虑了，加之韦良颖在父亲大丧期间去她家大闹，险些将她送入阎罗殿，使她彻底明白，与张彪保持不正当关系，终究不是长法，总有一天，会散的。与其晚分手不如早分手，趁自己年轻，说不定还能找个好人家呢。

正当她拿着工资感慨万端时，巧云走进她的宿舍。

“宋姐，自从你来市里，还没去街上逛逛，今天发了工资，买点化妆品，装饰装饰。”

听到巧云的提议，宋芳说：“听说万祥商场很大，品种齐全，我们去那里看看。顺便请你这个大恩人吃一顿。”

“吃饭就不必了，领你开开眼倒是真的。”

她俩走出厂子，坐了三站车，来到万祥商场。

万祥商场共有十一层，还不算地下的一层，它是塞西市最大一家商铺，集电器衣服首饰家具餐饮于一体，由于品种齐全，人们首选来这里购物，与其他商家比，要价不高，吸引着八方顾客纷至沓来，出现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热闹场面。

她俩从一楼逛到十一楼，又从十一楼坐电梯下到地下一层。其实也没买什么，巧云买了一袭粉红色连衣裙，而宋芳买了一套化妆品。逛商场也是很累人的，宋芳抬腕看看表，将近中午十二点，她拉巧云到二楼餐厅，二人要了三个菜两瓶飞沫啤酒，开吃起来。

来这里吃饭的大部分是购物的，从拎的大包小包就能看出来。宋芳一眼扫瞄到张彪也来这儿吃饭，一颗心骤然狂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