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彪被两个警察押送回来，一时间，小小的草木洼沸腾了，说什么的都有。

草木洼的娱乐中心，便是村委会门口。这天天气尚好，又是农闲时节，有几个人在下象棋，有几个人在玩条子牌，还有几个娘儿们站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嚼舌头，一辆警车呼啸着开过来，咯吱一声停下，从车上跳下两个戴着大盖帽的警察，紧接着张彪也被从车上拽下来。

两个警察一左一右护着张彪走到村委会大铁门前，其中一个警察抖了一下眉毛，问：“村干部呢？”

穿杏黄色半截袖的女人说：“八点钟那阵儿，我见他骑着自行车出村了，问他干啥，他说去乡里开会。”

警察又问：“看门人呢？”

同样是那个女人回答：“蒋老头感冒发烧，在村医那儿输液。”

没说话的警察对说话的警察说：“那就把他送回家，交给他媳妇吧。”

二人又将张彪推上车，在张彪的指引下，来到他家门口。

他家两扇朱漆大门没上锁，可是怎么敲门也不开。

张彪狐疑地想，大天白日，难不成老婆还没起？不可能。一定有猫腻。想到这一层，他浑身不自在。

他声音发颤地说：“两位同志，我都到家了，你们往回返吧。”

一个警察说：“我们得把你交到你媳妇手里才放心。就怕你一掉屁股又去市里，影响城市形象，我们不是白送你了。”

张彪点头哈腰：“打死我也不去了，你们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两个警察跟张彪较上劲了，命令他继续敲门。没耐奈，他把门敲得山响，大半天，门才打开。

韦良颖神情慌乱，万没料到丈夫会回来，身旁还站着两个威严的警察。她以为张彪带着两个警察捉奸来了，吓得脸都变色了：“我可没干坏事，不信，你们看。”

此地无银三百两。两个警察警觉起来，大踏步走进屋，搜索起来。布帘子后边是储藏室，放些土豆白菜米面之类，谁也没碰，布帘自动抖动起来，警察以为有老鼠，猛一挑帘子，一个大活人体如筛糠出现在眼前。

一个警察厉声喝问：“你是何人，什么时候闯进来的？”

“不是闯进来的，是、是昨天黑夜，也不是黑夜，是、是……”

张彪是情场老手，一看，就知道咋回事，他气急败坏，抡起胳膊结结实实打去，大骂：“我操你妈二愣小，兔子不吃窝边草，你叫我哥呢，你欺负你嫂子，连牲口都不如！”

二愣小脸上立即现出五根麻花和一个大烧饼，他“扑嗵”跪下，磕头如捣蒜：“饶了我吧，五哥，看在亲戚面子上，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他妈还想有下次。说，你俩是谁先勾引的谁？”张彪又照他屁股狠狠踹去，厉声审问。

二愣小颤颤巍巍说：“是她先勾引的我。”

“你胡说。我一个女的，没有那么下贱。”

张彪狠狠瞪了一眼羞愧难当的妻子一眼：“你也不是好枣，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两个警察嘿嘿乐了。搂草打兔子捎带。没想到护送张彪回家，却捉了一对奸人。

两人一对眼，有意捉弄张彪，其中一个说：“审理这类案子，也在我们管辖范围内，不如替你审审，肯定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张彪想起家丑不可外扬，慌忙说：“还是我来审吧。二位同志，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请回吧。路上开车小心点。”

两个警察迈着大步走出来，没想到门口乌泱泱站着一堆人，都好奇地往里看。二愣小担心警察一走，五哥找他算账，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一咬牙一跺脚，像只兔子蹿出去了。他没防备门口站着那么多人，撞翻几个，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张彪大骂：“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老子早晚找你算账。”

警察驱赶群众：“有啥好看的，走开，走开。”

村民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乌云般散去。

洁云三天后从市里培训回来，听到村民津津乐道讲述张彪的狼狈相和他妻子的丑闻，却笑不起来。

张彪在市里当乞丐，倘若自己不去寻找，村里人肯定不知道，警察不往回送他，他就发现不了妻子与二愣小的奸情。不知道，就不会生气，不生气，日子照常过。如今张彪与老婆吵吵闹闹，动不动就跳离婚，是她不愿看到的。

张彪嫌饭做得软，当下就把碗摔了，韦良颖知道他是借题发挥，据理力争：“就容许你和宋芳明铺夜盖，就不许我和二愣小搞婚外情，什么玩意！”

“皇帝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偏妃，而皇后只有一个皇帝。”

妻子冷冷一笑：“你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你叫张彪，只不过手里有几个钱，就狗带嚼子胡勒。老实交代，跟几个女人上过床？”

张彪见韦良颖做了对不起他的事，还要没理犟三分，怒不可遏，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将她打得满地找牙，果真在地上寻到一颗大板牙。

牙齿是门面，特别是门牙，短了一颗牙的韦良颖顿时失去了光彩，丑陋了许多。爱美是女人的天性，她见人为原因使她的容颜大失，想到二愣小可能会嫌弃她，急了，疯狗般扑过去，与丈夫撕扯起来。

张彪从没见过妻子有如此大的反击能力，一时慌了手脚，就在他愣神之际，脸上被抓得条条道道，不知道的人以为他扮作大花脸，要粉墨登场唱戏。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他跑了出来。

跑到街上，迎面碰到洁云，她见他破了相，大惊，问：“这是咋的了？”

他恶狠狠地说：“先跟你记一笔，秋后算账。”

她见他狼狈逃窜，想起刚才对自己的凶相，比窦娥还冤，心想，好心好意解救你回家，让你过上正常人的体面生活，你不报达也就罢了，却要给我记下一笔，莫非心肝肺让狗吃了？她愣怔一会儿，摇摇头，提着镰刀往南山给兔子割草去了。

站在南山往东望，是塞西市的方向，她想起与绍文临别之际，他说过的话：别看你做了件好事，张彪会恨死你的。当时她没有明白过来，现在终于明白了。既然明白了，就要防止他反攻倒算。她知道张彪锱铢必较、心狠手辣，不觉，打了个寒战。

想起在市里培训的三天，每天晚上都与心上人勾肩搭背，漫步在霓虹闪烁的步行街上，微风拂面，垂柳依依，喁喁私语，真乃人生一大享受。

她掏出手机，欲给绍文打电话，述说离别之情，又恐影响他学习，只好将手机放回兜里，盼着时间快快过去，实现绍文对她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