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篓杏摆放在罗利峰棺材铺一间库房里,罗利峰随手拿出一个,一咬,一股黄汤顺着嘴角流出来,他吸溜着,品尝着,一连吃了五个,才住嘴,连声说味道就是好,跟别处就是不同。
张彪跟屁虫似的,陪着他转,见罗大官人对草木洼的黄杏赞不绝口,说:“康熙私访民间,有一年来到草木洼,正值酷暑难耐,见黄澄澄的杏子挂在枝头,摘了一颗,送进嘴里,立即暑热全消,浑身疲乏远遁,回到京师,颁布一道圣旨,钦定草木洼的黄杏为进供佳品。”
罗利峰不相信:“你这是自吹自擂,都成御用之品了,为啥后来就无声无息了?”
“满清倒台后,当然就没人提及了。”
罗利峰信心满满地说:“我要让草木洼的杏重放光彩,让人们慕名去摘,而不是摘下来批发到商场。”
“那敢情好,草木洼的杏出不出名,就看你的了。”
“做广告,大力宣传。让更多的商界人士认识到它的潜在价值。”
张彪溜须拍马:“到那时我替洁云好好谢谢你。”
罗利峰一拍他的肩膀:“你小子有长劲。”
张彪见罗老板心情极好,不失时机说:“我发动村里十几号人摘了三天才摘完,人工费吃喝钱都是我出的,罗哥,是不是……”
没等张彪说完,罗利峰打断:“给你三千够不够?”
张彪万没想到罗利峰一下子给这么多,剔除吃喝钱车加油钱,还富余两千多,看来跟有钱人打交道不吃亏。他赶忙说:“够了够了,绝对够了。”
中午设宴,罗利峰夫妇款待了张彪。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交通管制还没有那么严,张彪带着三分醉意开车回去,一进门,就掏出红花蓝绿的票子向妻子炫耀。
韦良颖眼睛一下子大放异彩,问:“这都是罗利峰给的?”
“除了他,还能有谁。”
韦良颖拿起钱,往手上吐了口唾沫,数起来。数完后,她兴奋地说:“看来你这趟差没白出,要是开出租车,一个月也挣不了这么多。”
张彪心满意足地“嗯”了一声,然后他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神秘地说:“我见罗老板对白洁云挺关心的,看来咱们以后不能给姓白的出难题。白洁云好对付,罗利峰借我十个脑袋,也招惹不起。
“还是那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见内人眼露凶光,想起洁云给他造成的不良反响,仇恨加深了。
经过几天的忙活,鸡舍基本盖起来了,办公区和住宿区仍在建设中。虽然洁云手里有几个钱,也不敢大手大脚花,深知用钱的地方多。鸡场盖好后,现有的鸡根本不成规模,还得大量买鸡。鸡饲料得买吧,给鸡做防疫的钱得花吧。鸡大批产蛋后,光靠她和小妹根本忙不过来,还得雇人帮忙,这些都需要资金作坚强后盾,没钱万万不可。
火烧眉毛,先顾眼前,目前先将房子建起来,后续工作以后再考虑。纵观全村,也没有几个壮男力,也难怪,年轻少壮都出去打工了,留守家园种地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老男老女,他们种自家地还可以,让其起架立屋,显然力气就不够用了。那些闲汉,基本都是光棍撂挑汉,牙齿骨一个比一个硬,做活一个比一个稀松。她在村里还没有树立起威信,也使唤不动他们。
劳累一天的洁云吃完兴旺做的像米饭不是米饭像稀粥不是稀粥的饭食,靠在被垛上愁着明天的活儿咋干,门帘一挑,走进张彪。一见张彪进来,她立即进入戒备状态。
他见她两手伸出,作出一级战备,微微一笑:“大妹子,我来不是找你麻烦,而是给你解难题来了。”
她不相信:“你来能有什么好事?”
他嘿嘿一笑:“我见你盖房人手不够,给你举荐几个人。”
她想了想,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还是算了吧。”
他受了冤枉似的:“上一次要不是我出面发动那么多人给你摘杏,你的杏就有可能烂在树下了。”
她不买他的帐:“那你是看绍文他爸的面子才给我张罗的。”
他眨了眨眼:“这回我看罗老板的面子上发动人们给你盖房,你信不信?”
她半信半疑看着他。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认真考虑了一番,试探地说:“你准备用什么样的人给我盖房?”
“四大闲汉。”
她轻轻摇了摇头:“那些人腰软肚硬,自家活都懒得做,说句不好听话,不怕饿死,连嘴也不想张。”
他嘿嘿一乐:“那要看什么人能使唤得动。我敢吹牛,我振臂一呼,他们不敢不来。干起活来,还得表现出积极的样子。”
她摇头:“我不信。”
他自信地说:“我就有这个本事。”
“你无非拿钱诱使他们,要是那样的话,我可没那么多钱。”
“只需一天管三顿饭,一分工钱也不用花。”
她见他说得底气十足,想了一下,说:“这些人没一个大工,当小工活灰活泥差不多。”
他嘿嘿一乐:“大工早有人选,你就听好吧。”
她见他迈着稳健的脚步走出去,一时恍惚,有些认不清对方了。
一直躲在另一间屋子偷听大姐与张彪对话的凤云,见张彪终于走了,走出来,说:“是不是他还想图谋不轨?”
洁云笑了一下:“他来是张揽给盖房子的。”
凤云打死也不信:“都是一个村的,还不知道他是啥人样——无利不早起。即使现在不图回报,将来也得要求你回报。像这种烂李子,吃了,不拉肚子才怪。”
“我知道他的人性比烂李子还烂,可我手里没有那么多钱,把钱花在盖房子上,就没钱经营了。”
“可你也不能……”
洁云自思自想:张彪不敢把她怎么样,有罗利峰撑腰,他再有想法,也不敢越雷池一步,再加上二妹向小六子讨得那一张证明,犹如丹书铁券,一旦五哥对她动了歪心眼,小六子也不饶他。
她将张彪的忌惮跟小妹说了,凤云一撇嘴,说:“二姐逼迫小六子写的那一张纸,约束不了张彪对你的胡思乱想,我劝你还是离张彪远点,不占他便宜,就不会轻易被他迷惑。至于罗利峰能约束不能约束张彪的胡来,那就看张彪对他的忠实程度了。”
对小妹入情入理的分析,洁云何偿不懂,可她是一家子的负责人,全家的吃喝拉撒都冲她说,还有小弟的后期治疗,那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明知张彪的为人处事,她还是用其长避其短,希望利用他的威望,发动闲汉将鸡场尽快建起来,对于他的包藏祸心,只有灵活闪避,不给他实施行动的机会。
她婉转地说出心里话,凤云忧心忡忡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大姐的无奈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