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中秋节很快就到了,洁云在八月十五前两天就将鸡场整体搬迁过去了。看着鸡场崭新的面貌,干净整洁的办公区,她的心情比吃了蜜还甜。
按照计划,中秋节这天下午宴请帮工人,张彪捎回话罗利峰全家也来参加宴会,到那时,又能见到心爱的绍文了。洁云的心情无比激动。自从定婚,又是好长时间没见。就在她思念心上人之时,凤云走进来,跟她合计做席的标准。
洁云说:“既然罗利峰他们要来,那就将席面弄得好点,免得让人家说咱们寒酸。”
凤云说:“是不是雇个大厨?”
洁云一摇头:“不用。我就能拿下来。”
凤云笑了,想起姐姐曾在棺材铺做过饭,对罗利峰的口味了如指掌,便不再多说了,只将食材写个明细,请她过目。
洁云拿过一看,稍一思索,拿起笔又加了几样菜蔬,吩咐按照单子上列出的食材准备去。
白洁云重新建的鸡场要开业了,一时间,传遍村子的角角落落。白大爷蹲在形如王八的石头盖子上,听着人们传播的新闻,转头对站立一侧的儿子说:“你看看人家白洁云,拿起这个放下那个,成天不闲着,盖了一个又一个鸡场,再看看你,只盖了一个,就撑不下去了,要不是她帮忙处理冻死的鸡,连本也收不回来。”
白嘴鸭振振有词:“白洁云没多大能耐,而是她的老爷子太有钱了,我要摊上那么有钱的公公,能盖十个。”
白大爷眯缝着一双被眼屎糊住的昏花老眼,定定看儿子几眼:“是不是你怨你妈没把你生成女的?儿啊,生男生女,父母可做不了主,全凭造化,而有钱没钱,凭的是能耐。”
白嘴鸭不爱听,反驳:“我要是没能耐,咋就把小爱从贵阳那么远的地方娶回了家?”
白大爷说:“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你能把你媳妇养活圆溜才行,她嫌你穷,不跟你过,跑了怎么办?”
白嘴鸭不以为然:“跑了,再找一个。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多的是。”
白大爷冷笑:“小爱不跟你过,我看你就得打光棍。”
白嘴鸭张口要说什么,凤云匆匆忙忙过来,说:“哥,你能骑上摩托车带我去泽丽买菜不?”
白嘴鸭看小堂妹一眼:“去泽丽买,还不如去县城买,乡政府所在地的菜铺咋也没有西关大市场的丰富。”说到这儿,他突然想起什么,说,“张彪在家不,让他开上松花江面包车拉你去城里买。”
凤云风风火火往张彪家里去了。
白嘴鸭见她走远了,狠狠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说:“甭你和你姐跟张彪打得火热,小心遭人家算计!”
白大爷抬头看了儿子一眼:“你也这么说?”
“村里人都这么说。”
白大爷陷入沉思之中。
三不俊走过来,打破了宁静。三不俊对白嘴鸭说:“后天我在山上过十五,你去不?”
“山上有啥过的,荒天野地的。”
三不俊笑指白嘴鸭:“你别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我是拼身子挣下的功劳。那天叫你去帮忙,你不去。”
白嘴鸭说:“张彪号召光棍撂挑汉上山帮白洁云盖鸡场,我不是光杆司令,我当然不去。”
“人家也没说非得没老婆的人去,有老婆的人也可以去,多个人多份力量。”
“我没有你思想境界高,行了吧。”白嘴鸭讥讽。
三不俊成心眼红他:“不光管饭,听说还要发钱,这样的好事,上哪找去。”
白嘴鸭瞪了他一眼,悻悻走了,三不俊狂笑起来。
令洁云万没想到的是,小妹去县城买菜,还将绍文拉了回来。
张彪见二人一见面那种热乎劲,心里酸不拉叽的,阴阳怪气地说:“要不是我眼尖,发现小罗在菜市场附近转悠,哪有你俩相见的机会?”
“是呀,是呀。”小妹赶紧说,“我直顾看菜的成色,没有注意到姐夫,五哥不看到,就错过了。起初他不来,要等跟父母后天一块来,五哥死拉活拽才把他推上车。”
绍文说:“我来也帮不上忙,净给你们添乱。”
洁云说:“别的不会,烧火还行吧。”
“行,当然行。”
张彪见他俩越说越离得近,那种缠绵悱恻状,看得他眼里发热,一阵山风吹来,浑身一激凌,意识到不能当灯泡,急忙把东西卸下来,识趣地走了。
凤云也很机伶,见张彪走了,将东西简单归拢一下,拍拍手也走了。偌大的鸡场,就剩下热恋中的情侣,一时之间,二人却不知道说啥好了。
沉默一会,洁云问:“不到放假时间,咋回来了?”
“我们学校是连星期天一同休的。”
她娇嗔地说:“那你回来不告诉我一声?”
“给你一个惊喜。”
洁云又问:“你在西关市场转悠啥?”
“我想找做月饼的地方,给兴旺做一个特大号的皮浆娃娃,没承想……”
爱一个人,就要连同他(她)的家人一起爱进去,那才叫真爱,绍文做到了。还是在他俩念初中的时候,他听说她有一个弱智弟弟,用父母给的零花钱,买小物件,托她捎回去。兴旺拿着假手枪舞着塑料剑,甭提有多高兴了。及至上了高中,父母给的零花钱多起来,他将她的母亲妹妹弟弟叫到县城,在一家上档次的饭店搓了好几顿。那时白家最为困苦,刘芬为给念书的女儿攒学费,一年四季很少买肉。据洁云透露,八月十五买了二斤肉,除了月到中秋分外明那天包顿饺子,吃到腊月根儿还没吃完。那时没有冰箱,母亲储存方式便是把肉放进小缸里,里面放上咸盐腌制起来。在餐桌上,兴旺看着大盘小碟冒着香味的菜肴摆了一桌子,总是第一个伸筷子搛去,刘芬见儿子吃相不雅,怕绍文笑话,拿筷子头敲他的手,绍文总是拦阻,反而给他往碗里搛了许多菜。绍文见刘芬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不好意思吃,不断往她碗里搛。对于不经常吃到的食物,总是充满了食欲,很快一碟菜见底了,绍文又吩咐服务员重新上菜。
她想起以前的过往,紧紧握住他的手,动情地说:“你是对我们家有恩的,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咱俩都定婚了,说那个就框外了。好了,不说了,你领我去鸡舍看看。”
她牵着他的手,他俩来到铁丝网外边。
这些鸡有去年的鸡,也有今年捉的小鸡,有大有小,有老有少,有公有母,色彩斑斓,有的昂首挺胸,有的低头啄食,看着这些神态各异的鸡,想到不久后它们其中的就要下油锅为人民服务了,他问:“真的像张彪说的要杀一批鸡,款待帮忙人?”
她点头。
“能不能刀下留情,不要杀生。”
“我杀的是公鸡和不下蛋的母鸡。”她看他一眼,“你从警校一毕业,就是名副其实的公安干警,我希望你不要仁弱,对待犯罪分子,出手狠猛准,那样才能震慑住他们,对得起人民干警的光荣称号。”
“我穿上那一套制服,就要履行一名警察的职责,有谁胆敢侵犯人民的利益,决不姑息。可鸡是无辜的,无端杀害,满足食客的口腹,有点残忍了吧。”
“世界上的动物都是为人类提供美食的,除非国家规定的保护动物。后天杀鸡,练练你的胆子。”
他豪气冲天,捋袖子伸胳膊,生出杀鸡焉用牛刀的豪壮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