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连孟姨娘也别想脱了干系。
“拿家法来!”季氏恶毒地发狠。
牧清瑶看热闹不怕乱子大,迅速地把里间挂着的一根四尺来长的大鸡毛掸子,双手捧着递上去。
“敢私藏铜钱?!”
鸡毛掸子轮起来,在空中发出骇人的哨音。
牧清瑶趁乱把那块粗布掖到腰里,又把新鞋塞进怀里。
屋里孟氏母女被抽打得惨叫,牧清瑶扬着嘴角推门出来,被由氏堵在门外檐下。
“九娘,在我的面前,你就别装傻了。”
由氏出身书香门第,可她命不好,嫁给牧清远没几天,四房就遭了难。季氏苛待,孟若的算计,她的日子不好过。
牧清瑶伫足打量由氏。
看来,还真有聪明人。不过,她是怎么发现自己是装傻的?
“从前就算你犯了傻病,也从来不会帮我。”由氏清瘦的脸上显出干巴巴的可怜相,灰暗的眼神在牧清瑶眼里寻求着认同。
由氏见牧清瑶没说话,又主动开口。
“你这块粗布是给哑巴做衣服的吧?给我,过两天做好我给你悄悄送过去,不过……你进城卖蕨耙,能不能帮我把这几个络子偷偷卖掉。”
“偷偷”两个字,她说的格外轻声。
一个不大的小包袱落在牧清瑶的怀里。
牧清瑶皱眉看她。
由氏一直没什么存在感,以至于牧清瑶欺侮人的时候,也没怎么针对过她。
“卖得的钱,你可以留下一半。我不会跟别人说,你也不要跟别人说这事。”由氏的声音更低弱了些,“女人生孩子,手里总得有钱才行。”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原来是因为这事。
牧清瑶的目光不自觉地扫到由氏看起来还算平坦的小腹上,她握紧小包袱,算是给她一个回应。
牧清瑶从牧家大院后角门绕出来,路过游廊意外地听到有婆子和丫头在议论。
“按说,当年牧老爷子定下这个规矩,那也是为了让牧家厨艺能有传承,可才过了多久,这三房没有嫡长子,四房又出个傻子,还不是要便宜大房和二房咯!”
“赖大娘,哪的话,三房四房这么多子嗣,我们清茏少爷……”
“你们不知道,牧老爷子当年定的规矩是:只有各房的嫡长子或嫡长女才有资格!”
“什么资格?”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牧清瑶听不真切,可她从原主的记忆里似乎找到了那么一点线索。
怪不得原主会有家中传承下来的菜谱。
什么嫡长幼悌的,什么牧老爷子,牧清瑶拿回了布鞋,由氏又答应给江修竹做身新衣服,现在没心思想这些,她迈开轻快的步伐回家。
牧清瑶回到小茅屋,灶堂里的火炭烧得正旺。
她想着把新鞋给江修竹穿上,便急步走到东屋门口,想也没想便掀起东屋的竹门帘。
一股热腾腾的水汽扑面,背对着门口,江修竹正坐在今天刚做好的浴桶里。
漂亮小哥哥在洗澡!
牧清瑶内心尖叫之后,眼神闪亮。
虽说偷看人家洗澡很不道德,可她也不是有意的!
男人肩膀宽实,透过朦胧的热气能看得见小麦色的肌肤,肩背上起伏着肌理的线条。
果真有料!
牧清瑶倒吸一口气,慌忙间去捂眼睛,可偏偏又想多看两眼。
于是,她就站在东屋门口,掀着竹帘,一只手捂着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看得意犹未尽。
好一会儿,她才恋恋不舍地把门帘放下,可她还站在东屋门口,自言自语地啧舌:“可惜,没看见前面。”
她还想看前面!
孟浪!
江修竹坐在浴桶里,感觉浑身都红透了,像只被煮熟的大虾米。
“漂亮小哥哥,会不会需要人搓背呀?”
站在门口的女人根本没离开,虽然江修竹感觉得到竹帘已经被放下,可他不是真的哑巴,他什么都听得到!
生怕女人当真会闯进来给他“搓背”,江修竹立即用湿手巾搭在肩头,紧张得后背绷直,额头冒了汗,愣是没敢马上从浴桶里出来。
厚颜无耻,怎么就没个底线!
然而,紧张半晌的男人根本没听见有人再掀门帘,也再没听见什么风言浪语,直到浴桶里的水已经凉了,他才从浴桶里出来,慌张地穿好衣服。
这辈子,他都没有这么难熬过!
牧清瑶过了嘴瘾,便忘记了这茬儿,直接去西边隔间,把那双新鞋收好,然后回到厨房开始给两边锅里的卤煮继续加调料,看到火候差不多了,便找来四个大瓦罐,重复昨天的操作流程,把卤好的猪头、猪肘、猪蹄和猪下水分别装到瓦罐里,封盖严实。
再把瓦罐放在灶堂跟前的火炭里埋上。
等做完了这些,她才看见江修竹穿戴整齐,正在倒脏水。
二人目光相遇,牧清瑶清纯地露出微笑,却意外地被江修竹重重地剜了一眼。
“咦?漂亮小哥哥洗得更白更好看啦,怎么还不爱理人咯?”
牧清瑶把新鞋拿出来,不等江修竹停下,便拉住他的手臂,把他按在椅子上坐下,然后把他的旧鞋剥下来,把新鞋套上去。
她低头给男人换鞋,却没发现男人俯视着她的目光里又多了一层复杂。
“真是的,这么傲娇。穿上我的鞋,就是我的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
男人索性把新鞋踢开,重新趿上旧鞋子,进了东屋。
牧清瑶看着江修竹的背影,总感觉这男人好像有些不对劲,哪里不对劲呢?
门外,大榆树上。
江冬隐用力按住江秋遇的亮着利剑的手腕,“稍安勿躁!”
“她,她偷看少主!你就没听见刚才的那些话,这女人当真是个呆傻的也就罢了,可她居然敢轻薄我们少主!我剜了她的眼睛,剁掉她的手!”
江冬隐夺下江秋遇手中的剑,“中午,是谁吃了人家做的蕨耙,夸赞得词都用尽了?”
“一码归一码!”江秋遇气愤得狠踹他们二人站着的树枝,用力过猛,树枝断裂,他差点砸到出来拿木柴的牧清瑶的头顶。
二人不敢再动,还好穿着的都是夜行衣,即便牧清瑶抬头看了眼天空,也没发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