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温热的气息绕着江修竹的肩头氤氲过来。
江修竹绷直的后背立即凛起一层说不出的麻酥,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的肩头烧起来,那感觉烧到他的心口,心口便发起闷。烧到他的喉咙里,喉咙也跟着发了痒。
就连耳根、脸颊也跟着发了热!
轻浮、孟浪、虎狼、疯女人!
石化的江修竹,突然感觉他的肩头卸下了沉重的葛根后,居然又变得格外的沉重,他像是被施了定身咒,手脚都跟着麻木得无法动弹。
他,这是怎么了!
等牧清瑶麻利地取回用来敷脸的消炎药粉时,江修竹还直僵僵地戳在原地。
牧清瑶轻扯了下男人的衣袖,“还是媳妇儿疼你吧,快坐下,我给你上药。”
女人的手指胖乎乎的,轻轻抚过擦伤的位置,落下些冰凉的药粉,江修竹近距离地凝着牧清瑶的脸,这才发现,先前那些脓疮都消失不见,只剩下几块结痂的位置还泛着些粉红,男人感觉自己的呼吸粗重起来,他立即狠狠地闭上眼睛,猛地推开跟前的大肉墩子。
他会因为这样的疯女人而心思飘乎?一定是最近练功过于劳累!
牧清瑶被无情地推开,差点栽倒。
“哎?没良心的!”牧清瑶了解俊相公的脾气,虽然不会说话,可也很傲娇。
牧清瑶啧舌碎碎念:“要不是你长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本姑奶奶还不认你这个相公呢。”
倾国倾城?肤浅!
本少主才不在乎什么皮囊!况且,这都是什么用词,男子美貌也应该是貌比潘安,丰神俊朗!
无知!
江修竹重重地摔了门帘进了东屋,牧清瑶没心没肺地开始哼曲儿做晚饭。
焖上半瓦罐的精米饭,再把猪精肉清洗干净,她正剁肉泥便听见小院的竹门被推开,有人来了。
是由氏。
由氏缩头缩脚地左右地打量,见村路上没人,这才悄悄地钻进厨房。
“九娘,衣服我做好啦,你回头让哑吧试试。”由氏生怕被别人发现,说话的声音都极低。
牧清瑶高兴地接过灰蓝色的粗布衣服,打开看了看,由氏的手艺还真不错。虽说是粗布衣服,可剪裁得体、针脚细密,不比成衣铺里面卖得差。
由氏见牧清瑶没说话,转头就想离开。
却被牧清瑶一把拉住,随后一大串铜钱落在由氏的手里。
“这?”由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么多?九娘,说好分你一半。”
由氏苍白的瘦脸上多出一层喜悦的红晕,这一串铜钱,看起来得有一百多文。
这笔钱足够她请个好点的稳婆,可要想坐月子那就不大宽绰。
“二百文钱,这是我给你特意要的高价,今天她们去成衣店,才卖了七十五文钱。”牧清瑶指的“她们”是谁,由氏心知肚明。
由氏激动得手指有些发颤,“九娘,我说好要给你一半的,你收下。”她正拆铜钱的手被牧清瑶按住。
“由嫂,你若是觉着欠我人情,那就多帮我干点活。”牧清瑶一努嘴,厨房角落里的大瓦盆中,堆着没洗好的猪下水、猪头。
不出意外,往后的日子牧清瑶白天都得在城里卖货,一个人洗洗涮涮还真缺个帮手。
在村里人面前她要装傻充愣,总不能公开招工人过来。
“成!九娘,我现在就干,要是忙不完,回头吃了晚饭,你大哥去三房那边赌钱,我再悄悄过来。”由氏眼里透出些欢快,“等我再打出络子,你再帮我卖几个。”
孟氏母女为了赚下点私房钱,一直不让别人插手厨房的事,由氏平时除了打扫就是去三房的田里干活。
“还不快让哑巴试试衣服?”由氏忙挽好衣袖去干活。
牧清瑶正色道:“由嫂,我相公有名字,他叫修竹,实在不愿意叫他的名字,你称呼他妹夫也行。”
别老哑巴哑巴地叫,把她相公的神仙气质都叫没了!
由氏尬着表情,半晌才反应过来,马上应声,又补救似的道:“修竹比你大哥壮实,也不知道合不合身,我可以再修改。”
她从前不都是这么叫的吗?看来她不疯癫之后,性情也大变了。
由氏不疑有他,继续干活。
牧清瑶捧着粗布衣服进了东屋,江修竹正坐在土炕边用刻刀修饰着一把小木剑,眼皮也没掀一下。
牧清瑶轻轻晃动他的衣袖三次,他才漫不经心地撩起眼皮。
牧清瑶连比划带解释,让他试衣服。江修竹似乎看懂了,可根本没停下手里的活,也没有换衣服的意思。
那不爱搭理人的表情怎么比前几天更甚?
牧清瑶只好把衣服和新鞋放在炕沿边。
东屋的门帘放下,牧清瑶去厨房继续做晚饭。
猪精肉剁成肉泥,加入泡好的花椒水和细盐继续搅打,一直搅打至上劲儿,牧清瑶这才把大铁锅里倒入清水,等锅边冒起一层小白泡,她便把肉圆子团成半个拳头大小,依次下到锅里。
文火慢煮,肉圆子在清汤里缓缓地飘浮起来,猪肉的香气透过厨房的竹帘子飘到院子里。
由氏虽然瘦弱,可干活是个好手,她已经把猪肉都洗干净,猪下水也都清洗了三遍,才用清水泡上,天色也已经暗下来,跟牧清瑶打了招呼就准备回去。
牧清瑶叫住她,递上黑陶碗,“由嫂,你把肉圆子先吃了。”
肉圆子?
黑陶碗里赫然放着个圆滚滚白胖胖的大肉丸子,虽然是用水煮的,可肉圆子的香气直钻鼻孔,由氏从刚才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被这香味引诱着,她干脆不自觉地吞了口水。
“九娘,你帮我卖络子,我帮你干活,我不能再吃你的东西。”由氏的眼神却落在那个肉圆子上。
“家里没有菜仔油,不能油炸,我也还没浇汤汁,不过这样吃味道也很好。”
由氏感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自打有了身孕之后,别说牧清远就是季氏那位婆母也未曾给过她一点格外的吃食,她每天跟着大家一起吃糙米,咽咸菜。
天色灰暗下来,可由氏觉着眼前的牧清瑶,眼神明亮,面容温和,简直就是能救她脱离苦海的活菩萨。
一个肉圆子,多大点事。
牧清瑶端着黑陶碗的手有点累,索性把碗直接塞进由氏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