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椹回到甜水巷自己的家里时,门口乌泱泱挤了一片的人。
见江椹回来,齐刷刷地目光全都转向了他,江椹一愣:“这是……”
吉婶喜滋滋的上前:“江夫子,我们都听说啦,你救了小世子呀。”她眉开眼笑的朝着江椹的院子怒了努嘴:“王府派人来谢你呢!”
江椹了然的点了点头,门口一直候着的一位中年男子见状,走上前来,:“这位可是江夫子?”
江椹:“正是在下。”
那来的人忙拱手作揖:“我们靖王府想请江夫子过去一叙,多谢江夫子对小世子的搭救之恩。”
话罢,那领头的身后立刻涌上来几个常随,都是寻常随从的装扮,可步态间却颇有章法。
那领头的侧开身子,云开手做出一个请的动作:“马车就在巷子口停着。”
江椹的眸光为不可察的动了动,他一看便知,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护卫。
好一个“请”他去。
江椹浅浅一笑:“好。”
马车吱呀吱呀行驶在朱雀大街上,江椹轻抬手撩开车帘,看着面前繁华奢靡的街道,来往之人非富即贵,皆是平时身为平民的他走都不可以走的地界。
江椹眸光深远,落着每一处规模工整的深宅大院。
微风拂动,帘子缓缓被放下。
一路无话,临近宅邸,门前茂密大树,两个石狮极是威严。
门前的台阶在阳光下隐隐闪烁着光芒,上好的理石台阶,处处彰显了天家威严。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江椹缓缓走下马车,一步一步登上了王公贵府的门阶。
王府里的花海随风飘扬,江椹一路跟着下人穿过抄手游廊,走过深深宅院,踏过青石小路,终于走到一处气派院落。
雕了祥云纹的梨花木门吱呀一声推开,自床榻旁边坐了一个气度荣华的中年男人。
江椹一眼便认出那是靖王。
靖王爷是长安城里最闲散的富贵王爷,不带兵打仗,每日享朝廷俸禄,很是悠哉。
然而此刻,那王爷微垂了眼睫,正满目惆怅的望着床榻之上呼吸绵长的稚嫩孩童。
江椹端端正正行了一礼:“给王爷请安。”
靖王抬起眼睛,目光在江椹的面庞上停留时有一瞬间的愣神:“你是江椹?”
“正是。”江椹低眉敛目。
靖王爷缓缓起身:“多谢你搭救世子。”
江椹仍是低眉敛目:“在下今日并不曾救过世子,不知可是出了什么差错?”
靖王爷迈步前顿了顿:“你没救世子?”
江椹点了点头:“在下是救了一个孩童,只不过那孩童身着粗布麻衣……”说着说着,他突然一怔,似明白过来什么,立刻讶然。
情绪转化的极是自然。
靖王的手抚上额角,有些许的疲惫在他的面容之上浮现,只是那嗓音仍带了天家威严。待消化过后江椹的话,他朝着身侧正跪下的身影怒目而视。
江椹这才注意到,在床榻胖有一个三扇孤舟钓鱼山水屏风,屏风后,有一富贵荣华的女子下跪身影,依稀可见。
靖王迈步向前,抬手抱拳,竟板板正正的行了一个礼:“本王多谢江夫子搭救小儿之恩。”
之后,便是成山的赏赐,甚至纳官捐官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江椹竟全都一一谢绝。
靖王爷眸中闪过讶然:“不知江夫子所需是何?本王必全力帮助。”他看着江椹的的面庞:“本王听说,江夫子双亲已去,但才华斐然,在甜水巷着实有些屈尊将就。”
江椹拱手作揖:“在下一介书生,所生之求父母在侧,顺遂平安。但江椹此生难实现此愿,因而富贵金银,万卷功名也不过是身外物。”
他抬头看向靖王,这个原本该是他王叔的人,眸光沉静:“在下救世子是本心,无所图谋。”
王爷赞叹不已,默了一默,终是没有强求,着人将江椹好生伺候的送回了甜水巷。
可这话传到苏凉妆耳朵里是,她几乎是惊喊出声,她猛然起身:“你说什么?”
苏凉妆做梦都没有想到,还没来得及说出她编好的说辞,就听到江夫子说下午救的那个孩童是靖王世子的事。
她瞪大了眼睛:“靖王爷的奖赏,你竟然拒了?”苏凉妆猛烈的咳嗽起来,咳得脸都发白,腰弯的直不起来。
江椹连忙拍抚:“姑娘这是……?”
苏凉妆痛心疾首,忍不住暗自腹诽这个书生放着大好的机会不要:“你们书生也太过迂腐了,这可是救命之恩,你却不让人报答,为父母者,面对救自己孩子的恩人,却只能说一个谢字,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了。你岂不是要让靖王一辈子都记着这个恩情?”
江椹黑色的眼睛里似真正的在沉思:“苏姑娘的意思是……”
苏凉妆的心绪飞速的转着,正要思索怎么忽悠这个书生,而江椹却已经做出了恍然大悟的模样:“是我擅自做出,救这个孩子,苏姑娘本身也是有份的。”
“不知苏姑娘想要靖王府的何种报答呢?”江椹道。
苏凉妆一愣,缓缓坐直了身子,眸光竟然难得的沉静下来。
她一手托着腮,一手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桌面上敲着,
她深邃的眼眸中映着烛火摇曳的影子:“我……”
“我想要个营生,开个茶馆、酒楼、都可以,总之,不用四处奔波的营生。”苏凉妆正色道,她挺直了脊背,打定了主意。
苏凉妆看向江椹:“夫子莫觉得我逮着机会就像权贵邀功,只是这样的机会于我一个孤女而言着实是千载难逢。错过这一遭,我不知猴年马月还是青楼雅苑里的卖货郎,茶楼里卖瓜果、菜市场里卖鱼送虾。”
最主要的是,她永远是无根之木,漂浮之萍。
苏凉妆微微偏过头去,脸上浮现出一抹薄红:“总是这个样子,将来时嫁不出去的。”
熠熠烛光里,苏凉妆的面庞白里透红,光纤映在她的脸上,深深浅浅,说不出的好看。
江椹恍然大悟,拱手作揖:“是在下莽撞了。”他深深地看了苏凉妆一眼:“若姑娘愿意,江某明日可与姑娘一同去面见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