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春风和煦，长安城的大街上处处热闹喧嚣，唯有西市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里，苏凉妆一人依着墙壁，气息绵弱。

好厉害的毒药。

即便是她服用了从老东家栖影阁带出来的解毒丹，竟然还能是这幅站立都困难的样子。

苏凉妆深吸了一口气，只觉体内内力汹涌肆虐，横冲直撞，顶的她实在是有些发晕。

她的眸子渗出涔涔冷意，她用力的啐了一口，抽出腰间的匕首，照着自己的右腿猛地一扎。

痛在顷刻之间侵袭大脑，肆虐冲撞，黑色的血蜿蜒而流。

苏凉妆的灵台终于醒神，她手起手落，飞速的封住了大腿的穴位。

面色这才有几分和缓。

漆黑的眸子静静地扫过面前的空巷，以及不远处的热闹与繁华，再无任何异样。

连追上来的人都没有。

看来那人是笃定自己一定会毒发身亡，苏凉妆心想。

日光明媚，苏凉妆几个呼吸间已经暗自运力，尽力使自己的内息变得平稳，脑中也早已思衬好了对应之策。

她转过身去，用力拖着一只已经麻木掉的腿，尽力使自己看起来正常行走，在这西市里绕过几个人迹稀少的胡同和街道，最终来到了西市东边的一个药铺前。

那药铺位置平不起眼，也不在西市的中心区域，就连门前挂着的匾额也颇有历经风吹雨打的陈年味道。旁边的铺子也都是有些年岁的平凡老店。

苏凉妆径直往里走去，跨过门槛，才往里走了没几步，就听到一个粗哑的嗓子：“你腿怎么了。”

苏凉妆心中一喜，连忙应声望去，入目从内阁中正走出来一个老人，身后的帘子晃晃悠悠。

那老人白发苍苍，胡子长的似仙鹤的尾巴，只是眸光却十分抖擞矍铄，饶是脊背佝偻，步履却十分稳健。

那老人看也不看苏凉妆一眼，抬眼看了药台前算账的伙计，那伙计样貌年轻，只是面容寡淡，眉眼之间毫无感情，十分的沉稳。

那男子立马会意，放下手中的豪笔和算筹，走到门前，吱呀一声，那药铺的门就要关上。

旁边一家酿酒铺子的伙计一愣：“这才午时，你们又要关门啊？”

男子点点头：“老头儿今天说想听戏。”

酿酒铺子的伙计啧啧摇了摇头：“真羡慕你，这活干的悠闲。”

那男子淡然一笑，浅浅点了点头示意，陈旧的紫檀木门吱呀一声，关了个严实。

苏凉妆连忙往里走了几步，低声道：“这毒十分烈性，就连万毒丸都不可解。只一根毒针，扎在了我的右腿大腿处。”

话罢，那老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奇：“万毒丸都解不了？”

苏凉妆点点头，那万毒丸是当年她从栖影阁出走前带出来的宝贝。栖影阁研发出来的专门应对紧急情况的解毒丸，之所以被称为万毒丸，则是因为服下一粒，便可解多种毒药。

栖影阁的药堂堂主将这种解毒丸研究出来之时十分得意，干脆取名叫万毒丸，以此来嘲讽江湖上许多善用毒药的阴诡人士。

苏凉妆深吸了一口气：“万毒丸只能压制。”

老头啧了一声，转身向内阁走去，那男子快步上前掀开帘子，苏凉妆跟着走了进去，一边躺在一张木床上一边道：“初中毒时有酥麻的感觉，不过片刻之间右腿就麻木没有任何感觉。我咬破了舌尖，用刀放出了一些黑血，也封住了血位，只是此刻仍然有些头晕。”

她毫不避讳的撩开自己的裙摆，里面的衬裤早已染了大片的血，带着凝重的黑色，黏腻一片。

那男子递上一盏刚刚好的温水：“小口喝。”

苏凉妆连忙接过，一口又一口的抿着，入口觉得十分温润，药草清香冲淡了唇齿间的血腥味，就连舌尖的痛意也跟着减轻了不少。

她这才觉得自己有几分缓和，却仍然不敢怠慢，小心翼翼的掏出那根银针，递了出去：“从中毒道现在，未过半炷香的时间。”

男子接了过去，一双眼微眯，目不转睛的端详着这个毒针。又回身走到一个柜子前，从抽屉里拿出几粒药丸，分别扎了扎，一连三个，那药丸登时变黑。

眉目微微一蹙，连头也没有抬，淡声道：“含有鹅膏。”话罢，又从另一个匣子中拿出几个极为袖珍的翠色小瓶，也不知那瓶子里都装的是什么水，银针下去，竟然都变成了不同的颜色。

男子聚精会神盯着那瓶子中的变化，眉眼之中终于有了一点动色，抬眼看向正在给苏凉妆把脉的老头，道：“还含有乌头蛇的血毒。”

苏凉妆一愣：“乌头蛇？”她一双眸子瞬间眯起，周身登时腾起冷意，苏凉妆一字一句道：“乌头蛇，只生长在苗疆梅子岭，常年瘴气，即便是苗疆巫蛊玩蛇弄毒的高手都不能掌控这种毒物，怎么会轻易淬成毒针。”

怪不得那人后续再没有追来，是笃定苏凉妆一定会一命呜呼。

这得是何等的人物，才能用这种毒针。

苏凉妆的心中一凛，只觉得自己被十分难缠的人物盯上，顿时头皮发麻，道：“可解？”

老头冷哼一声：“什么老什子，小瞧我。”他睨了一眼苏凉妆：“你惹了不少人。”

苏凉妆苦笑道：“您就别揶揄我，我真不知道我惹上了什么人。这可是乌头蛇，我躲还来不及呢。”她一把抓过老头的手，苦兮兮道：“玄老爷子，你得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