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江湖中人听了苏凉妆对这老头的称呼,定会掀起惊涛骇浪。
神医玄老祖,用毒和医人的一双圣手,救过的性命无数,害过的性命也无数。
多年来一直是各大门派的座上宾,却在多年前突然销声匿迹,从此再无踪影。
如今却就在长安城的闹市之中,在这一间古老又破旧的药铺之中。
玄老祖面对苏凉妆的求救,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我不帮你杀人。”
话罢,手起针落,亮晃晃的银针直接插入卫双槐的虎口处,苏凉妆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我知道。”
她看向玄老祖:“我需要知道是谁对我下手,若只是单单解开这个毒,并不能根治。”
玄老祖手上飞速的下着针,一个鬼步就到了苏凉妆的身后,手起手落,几个穴位点下,苏凉妆突然气血翻涌,猛地吐出一口黑血。
脸色反而和缓了一些。
那男子又端来一碗药汤,让苏凉妆淑过口之后,尽数服下。
玄老祖皱着眉头:“你想怎么做?”
苏凉妆猛地一阵咳嗽,被那苦味呛的连腰都直不起来,那男子站定,看向玄老祖:“不如守株待兔。”
“就让她病着,不死却也好不起来,背后的人总会再此出手的。”
苏凉妆连连点头,她好容易从猛烈的咳嗽中缓过来,一边扶着胸口一边喘着气:“忘机说的,就是我想说的。”
玄老祖点了点头:“那随便你。”
忘机抬手伸到了苏凉妆的眼前,手掌的中心是一粒极小的药丸,“回家之后再服下,会使你面若病入膏肓,内里却不会有什么损伤。”
苏凉妆对上忘机的眼睛,自她进屋起她就没说过自己的计划,可这男子却早就在听到苏凉妆中毒之后,料想到之后苏凉妆打算干些什么,就连自己要求的东西都已经备好,实在是心机深沉。
这样的人物,若不是良友,那是万万接触不得的。
苏凉妆连忙收下,刚要试图下床,却被玄老祖一把按住:“歇一歇,这毒非同小可,天黑再走也不迟。”
然而苏凉妆不知道的是,一直到夕阳西下,藏匿在甜水巷放哨的人都没有发现苏凉妆的踪迹。魏大勇勃然大怒,一双眼睛怒目而斥。
跪在地上的人低眉垂眼,正是白日里对苏凉妆暗下黑手的人,他低声道:“为保万无一失,属下用的是乌头蛇毒针,想着她死后必定引起骚乱,未免暴露,所以属下并未亲眼看着那女子死亡之后再走。”
魏大勇深吸一口气,“到现在,三个时辰过去,没有半点街头女子暴毙的消息传来,可见那女子已经逃脱。”
否则,巡防营早就该发现了苏凉妆的尸体。
而一旁的江椹则一言不发,却在听到乌头蛇毒时眉头皱了一下。此毒毒性至阴,毒发时如无数根乌头蛇舔舐撕咬,死状也是极其惨烈可怖。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一问:“何故用这么惨烈的毒药对付一介女子?”
魏大勇和那下属一愣:“那女人身手不凡,寻常毒药,只怕无用。”
江椹只觉得有些不忍,可一想起这些日子以来苏凉妆的处心积虑,又觉得只能如此。于是了然的点点头:“今夜加强我附近的暗卫,其余人分散至长安城各处,以免异动。”
如今苏凉妆下落不明,而他们下毒谋杀的事只怕已经打草惊蛇。
魏大勇一惊:“殿下还要再回甜水巷?”
江椹点点头:“铺垫多年,如今贸然离开,心血就要荒废了。”话罢,缓缓起身,向外走去。
一弯孤月挂在枝头,光亮将江椹的影子拉的欣长,江椹踱着步子,脑海中也不知想着什么,觉得怅然,又觉得理所应当。
远处街道小孩欢声笑语,贩夫走卒推着小车回家,四周都是热热闹闹,江椹想起平日里和苏凉妆走这条路时她叽叽喳喳的模样,那神情那姿态,令他有些恍然。
即便是个居心叵测的女刺客,那也是个演技十分好的女刺客。
也不知何时才回到了甜水巷,江椹转过头,巷子另一头的那间院子仍紧紧闭着门。安安静静的,没有半分声响。
江椹默了一默,一推开门,却看到桌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鸽子汤,散发着熟悉的香味。
江椹的眸子猛地一紧。
他一步一步缓缓走向屋内,早已没有来人的痕迹,可眼前的桌椅位置,和面前的这碗鸽子汤,分明诉说着有人来过这里。
他眸中腾起一抹玩味的笑:“有意思。”
月朗星稀,江椹推开自家远门,走到苏凉妆的院门前。甜水巷早已一片静谧,他轻轻一抬手,刚敲第一下门,就发现这门其实并未关闭。
门缝里还透着光亮,江椹推开门迈了进去,才走几步,就听到剧烈的咳嗽声。一直走到屋内,入目是一个躺在床榻之上,嘴唇毫无血色的病西施。
江椹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副场景,而苏凉妆也没想到江椹会在深更半夜还来造访。原本她开着门,是为了等对自己下手的刺客的。
苏凉妆的内心十分尴尬,她之所以今晚还为江椹熬鸽子汤,是为了这几日装病等刺客的同时,也装病给江椹看一看。
毕竟自己还有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敌人要对付,不解决好这个事,她是没有办法安下心来成亲然后调查自己爹娘的事的。
借着生病的由头,刚好拖上一拖婚期,让她能腾出手料理这些外贼。
“你……”
“你……”
几乎是同时出声,江椹率先反应过来:“你怎么了?”
他急步走上前,一脸关切,想要抬手抚着苏凉妆的背,却又觉得于理不合,一只手不尴不尬的腾在半空中,最后还是扶着苏凉妆下了床,并伸手试了试苏凉妆的额头,冰凉一片:“也并未发热啊?”
他趁机抓住苏凉妆的手腕,觉得那脉象十分离奇,横冲直撞,像是中毒,却又不是出自他门下的乌头蛇毒。
江椹的心中升起一股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