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命,我怎么要得起?毕竟连老天爷,都永远站在你这边。”
姜棠轻笑出声,脑海中却浮现了她第一次逃离裴肆身边时他的模样——
那是她第一次尝试逃离裴肆这个魔鬼,好不容易到了机场,却被裴肆的手下直接捉回。
别墅里,书房的灯光忽明忽灭。
她匍匐在地毯上,惊魂未定。
坐在沙发上的裴肆,整个人匿入了光影之中,他紧盯着她一言不发,瞧不出任何情绪。
直至——裴肆缓缓从抽屉中拿出一把银色左轮。
昏暗的光打在裴肆棱角锋利的下颚线上,高挺的鼻梁将他半面脸划分出明显的明暗两界,他唇边含着浅浅的笑意,骨节分明的手指一点一点将子弹装了上去。
一共七发,裴肆装了六颗子弹。
她竭力克制着浑身颤抖,可上下牙齿依旧不听使唤地打着颤,眼角甚至被逼出生理性的泪水。
裴肆朝她缓缓走近,每走近一步,她就后退一步,直至退无可退,她被逼到了墙角。
裴肆缓缓蹲下身,抬手将她额边的碎发别到了耳后,随后拨动了左轮的弹匣。
“唰啦——”一声,左轮已经装弹完毕。
裴肆将手中的左轮强行塞到了她的手中,然后带着她的手将左轮抵在了自己的额头中央。
他舌抵下唇,多了几分痞气,随后漫不经心地勾起了唇,似笑非笑。
“棠棠,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给你离开我的机会。”
她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整个人拼了命的想要朝后退去,“不……不要,不要,裴肆!”
“裴肆,我求你了,你别这样!”
“裴肆我不跑了,我乖乖呆在你身边,我真的不跑了……求你……啊!”
她尖声竭力想要阻止,但眼前的男人却依旧不为所动。
裴肆一点一点扣下左轮的扳机,眸底是近乎病态的偏执。
“棠棠,与其与你分开,不如去死。”
她疯狂摇头,拼尽了浑身解数,却依旧没有的阻止裴肆扣下扳机的手。
裴肆要她亲眼看着,逃离他身边会是什么下场,他要她知道,他自己的命,与她比起来,不过草芥。
裴肆利用她的善良与不忍,用那微乎其微的概率换取了她自愿留下的承诺。
七分之一的概率,几乎不可能活下来,但裴肆仍旧赌赢了。
这样病态阴暗的人,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成了老天爷的宠儿。
从回忆中抽离,姜棠一双水眸氤氲着莫名的情绪,良久,唇角朝上勾了一个讽刺的弧度。
裴肆将她的情绪皆数纳入眼底,姜棠脸上的排斥与抗拒如针一般刺入血肉。
他的声音破天荒带着一丝垂败,像个打了败仗的将军,骄傲褪尽,再也不见眉眼间的意气风发。
“棠棠……”
他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挽留得住姜棠。
裴肆压抑着舌尖泛起的腥味,强忍着心头疯狂叫嚣的那道声音。
姜棠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视线,提出了她觉得对两人都好的办法。
“裴肆,我们约法三章好不好?你想要我爱上你,总得给我一个适应过程的时间。”
姜棠想清楚了,眼下,她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改变裴肆对她的追逐,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或许会比现在全然逃避来的结果好一些。
裴肆微微俯身,再度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你说。”
姜棠一一列举了自己的条件。
“第一,我们每周见一次,时间地点我来定,剩下的时间就各忙各的吧,一周陪你一天,这是我最大的让步。”
“第二,不要插手我的事,更不要背着我干些过分的事,裴肆,你知道的,爸爸是我的底线,我的遗憾,我想自己弥补。”
“第三,我不是你的所有物,你……不要再试图将我囚禁在你身边,更不能强迫我做我不愿意的事情。”
裴肆视线一直凝在那张不断开合的唇上,直到她说完最后一个字。
他知道,姜棠给机会了。
一时间,裴肆不再纠结方才姜棠的话了,他恹恹耷着眸,语气也懒散的很,“好,我都答应。”
话虽如此,但背地里,裴肆则迅速用顶尖的智商在脑海中分析着姜棠话中的漏洞——
一:可以见面,每周一次,棠棠定时间,剩下的时间只要不被棠棠发现就可以。
二:不要背着棠棠干一些过分的事情,那就当着棠棠当面干。
三:棠棠不是他的所有物,只要让棠棠承认他是她的所有物就好了。
裴肆并非轻易满足之人,只是这段时间午夜梦回,姜棠死在他怀中的那一幕不断浮现脑海,仿佛在提醒他,别去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只要能让姜棠爱上他,过程如何无所谓了,就像是做研究,研究方向本身是不会错的,错的只会是方法。
“棠棠,我想加一个前提。”
姜棠不行两个字已经呼之欲出,但在最后关头还是咽了回去,“什么?”
她都提了三个条件了,裴肆只提一个,打个巴掌再不给颗糖哄一哄,只怕裴肆不会罢休。
“这一切,不只是以你爱上我为前提,更是结果。否则,我不会有耐心去做这些事。”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还带着未曾散去的哑,使得周遭温度一瞬间骤降。
姜棠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敛去眼底心虚后,她干巴巴地扯出了一个笑容,“那,那是当然。”
嘴上这么应着,但姜棠心底却不这么想。
这个时空里她又不存在,只要躲到人迹罕至的乡下去,改名换姓后,就不怕裴肆能找到她。
似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裴肆抬起眼,食指摁在指腹的位置,笑得肆意又带着几分讨巧。
“那提前预支个奖励,我受伤了,需要亲亲。”
“……”
姜棠用手抵住他靠近的身体,语气比刚才好了些,“我先回去了,不用你送……这周我会联系你的。”
说完,她飞快地挪着步子,似是落荒而逃,又似在试探他的诚意。
裴肆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从口袋中抽了一张手巾,单手摁在了额间的伤口上,多了几分随心,并没有追赶。
他静静盯着姜棠离去的方向,棠棠说会联系他,可她连他的手机号都不知道。
一想到这儿,裴肆蓦得溢出一声轻笑来,“又可以多见一次棠棠了,不错。”
一路畅通无阻的回到店铺的姜棠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姜棠一步三回头,再确认裴肆岑的没有跟上来之后,还是万分惊讶,他,竟然真的没有追上来。
这不像是裴肆一贯的作风,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姜棠不落痕迹皱了皱眉,将情绪调整过来后,走进了店铺。
店铺里,姜川正在清洗从老周哪里收来的料子,见姜棠回来了,连忙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走上前十分关切,“小棠,那裴家的少爷还有没有再为难你,我听老周说了,那裴家可不是什么善茬……”
姜川欲言又止,但眉眼之间却是掩不住的担忧之色。
姜棠摇了摇头,从姜川的背后绕到了工作台的面前,浅浅笑了笑,“都处理好了,叔叔你放心吧,像今天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裴肆,他只是固执了些,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来的。”
姜川还想在说什么,却被姜棠阻止了,她走至桌子面前,瞧着桌子上开窗开到一半的玉石原料,有些好奇。
“叔叔,我能看看这个么?”
姜川没有忽略她的表情变化,见姜棠似乎认识,也来了兴趣,将那块原料捏在了手上,“小棠,认识?”
不过姜川问归问,却不抱希望姜棠能够回答出来。
这块料子就连日常与玉料打交道的老周,都走眼了,一个还没学几天的娃娃,能懂什么?
姜棠来了兴趣,走上前仔细查看了一番,却发现这块料子暗藏乾坤。
若是平常人来看,定会以为这块料子是和田玉,表皮呈现灰黑色,摸起来粗糙无油,表皮呈现颗粒状分布,如果不开窗,很容易和便宜的和田玉籽料混在一起,但这块料开了窗,从开窗后里面的肉质和外表的皮色作对比,虽然表皮看起来像是和田玉的籽料,内里却隐约透出了翠玉的影子。
姜棠又拿起了一旁的手电筒,打在了开窗的表皮上,这一看不要紧,看后给她吓一跳。
灯光透过细腻的玉质,浑圆的肉质没有一丝裂口,将一整片阳春绿水映入了眼底。
上等的冰种料,无裂无缺,这等成色少说也值个大几十万,近百万。
姜棠心底疑惑,爸爸已经有了这块料子,怎么还会破产?
“叔叔,这块冰种玉料不错的,您准备用它来雕什么?”
“小棠,你竟然能看出来?”姜川愈发觉得惊喜,他本以为姜棠只是在雕刻上有几丝天分,没想到她对玉石也颇有研究!
天时,地利,人和。
一切似乎是冥冥之中的命中注定!
一时间,姜川越看姜棠越像爱不释手的宝贝,看着姜棠,姜川咬咬牙,暗自下了一个决定。
“小棠,你等等……”
姜川转身拿来了从陈年的爬梯,爬上了已经结满蜘蛛网的阁楼上,拿出了一个木箱。
姜川小心翼翼的擦去了木箱上的尘土,神色也带上了少之又少的敬重之色。
“吧嗒——”一声,木箱上的锁,开了。
姜川神色敬重,十分小心翼翼地从箱子中拿出了几块……破布?
破布不知道写的是什么,里面包着的旧书倒是有些熟悉。
姜棠忍不住皱眉,飞起的尘土钻入鼻腔,弄得她鼻子痒的不得了。
姜川满眼散发着光,捧着那本有些年头的书,转过头来盯着姜棠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小棠,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