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子深的手很大,掐在何花纤细的脖颈上,有种一下就能掐断的错觉。
而何花却像是呆滞了一样,被压在床上,也不挣扎,也不说话,就一动不动地望着付子深的眼睛。
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把他的睡意彻底驱散。
“你来干什么?”最后还是付子深先开的口。
何花张了张嘴巴,好一会儿才憋出来一句:“你眼角有个眼屎。”
付子深:“……”
他松开了何花的脖子,伸手去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何花也是个识趣的,她后知后觉地从床上爬起来,捂着自己的脖子往后退了好几步,好像这会儿才知道了害怕。
看见付子深的动作,又默默补充了一句:“我骗你的。”
付子深顿了一下,捏了捏拳头,到底是没有砸出去。
“出去。”他黑着脸,冷声说道。
付子深穿了一个老头衫,什么肱二头、肱三头都鼓鼓的,何花这种对肌肉没有感觉的人,看着都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破了洞的老头衫更是把衣服后面的腹肌展示在人的眼前,满满都是安全感。
当然,也可以是压迫感。
“我不。”何花默默地移开视线,双手牢牢地抓着凳子。
对上付子深不耐烦的视线,就又开始嘀咕:“我那个屋子里面没有床垫子,我想来你这里睡。”
“你要是不喜欢和我待在一起,你就去我那个房间呗。”她又怂又爱说。
一副“我害怕但我还是忍不住我叭叭的嘴”的欠揍样子!
比以前更讨厌了。
但是又好像是多了一分可爱……
“你走吧,反正我是不会走的。”何花义正言辞。
付子深皱了皱眉,没有说话,重新躺在了床上。
一副“你愿意坐着就坐着”的样子,根本就不愿意再搭理她。
何花抿唇,又起身凑到了付子深跟前,“你要是不让我上床睡觉,我明天就去和别人说你不行。”
“反正结婚六年也确实没有碰过我,唯一的一次还是我往你水里下……”
“上床睡觉。”付子深睁眼,打断她叭叭个不停的嘴巴。
何花乖乖闭上嘴巴,脱了鞋,爬到小床里面。
她个子很高,但是很瘦,蜷缩在一边,也没有占据多少地方。
付子深心里有种很怪异的感觉,随即又想到了六年前,她算计他的事情,刚软下去的心又立马强硬起来。
这个女人向来诡计多端,肯定是有别的目的,怎么可能就是单纯过来睡觉。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似的,女人闲不住的嘴就又发出了声音。
“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会把钱还给你的。”竟然是在道歉?
何花非常认真的在计划着,“我明天就去赚钱,到时候不仅把被偷走和被破坏的家具还给你,还请你吃一顿大餐,你觉得怎么样?”
付子深听着就觉得可笑。
她之前也曾经想过挣钱,非要学着别人去开店,偷着家里的钱去买了一个没人要的房子,还欠了别人一大笔钱。
至今都没有还清。
他们家现在这么苦,和她脱不了关系。
只是不等他出言打击,何花自己就先打了退堂鼓,“要不我还是以身抵债吧,我觉得我可能赚不到钱。”
付子深:“……”
明明没有说话,但是气氛就是降了两个温度。
“我开玩笑的,你要是没死,就应一声呗?”何花伸手戳了戳付子深的腰。
付子深立马按住了她作乱的手,咬牙切齿:“再不睡觉就出去。”
“哦。”何花收回自己的手指,又委屈巴巴地说:“你的冷淡真的很伤害我这颗扑通扑通跃动的少女心。”
“闭嘴!”
“嗷嗷。”
“……”
何花实在是太累了,安静了没一会儿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呼吸又轻又浅,和白天话痨的本性截然不同。
付子深看着蜷缩在角落的何花,除了比平常干净了许多之外,一点儿都没有改变。
为什么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
想了一晚上都没有想出一个结果,彻夜失眠。
第二天早上,何花是被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的。
“小哥,她为啥要睡在咱爹的炕上?”
“半夜趁咱爹不注意,偷偷过来的呗。”
一声接着一声,扰人清梦。
何花有很严重的起床气,她烦躁地睁开眼睛,目光阴鹜,和两个小孩儿对视了两秒,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的奇妙经历。
而眼前两位正是自己这个倒霉身子的倒霉孩子。
她立马扯出一个笑容。
更可怕了。
付森和付淼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跑了出去,根本就不搭理她。
何花无语,从床上爬了起来,摸摸旁边的位置,凉冰冰的,应该早就没了人。
听动静,应该是在外面做饭。
她也只好从床上爬起来,梳洗一番,开始新的一天。
付子深确实是在做饭,付鑫也在厨房里干活。
小小的个子,还没有灶台高,就跑来跑去,给付子深打下手。
何花吸吸鼻子,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
她想了想,又对不远处的付淼招了招手,“水水,过来。”
付淼有些害怕,抬头看向何花。
其他人也不约而同地看向何花,仿佛只要她敢动付淼,就能直接把手里的东西砸死她。
何花却没有感觉到背后的“危险”似的,还在笑嘻嘻地说:“妈妈给你梳一个漂亮的小辫子。”
“不要去,她就是要骗你过去,然后打你。”付森立马拉住了付淼的手。
“你爹在这儿,我还能动手不成?”何花叹息。
说实话,在这三个孩子里面最喜欢的就是付森的性格,但是付森对她的敌意却是最大的一个。
她又看着付淼乱糟糟的头发,道:“你不及时打理,头发就又成麻雀窝了,你自己觉得好看吗?”
没有哪个孩子是不爱美的,付淼也是如此。
她也想和其他小朋友一样打扮的漂漂亮亮,而不是每天剪着一个小短发,和小哥在地上玩泥巴。
所以付淼很快就被何花的话所吸引,挣开付森的小手,“小哥,我就过去看看,就看一眼。”
一边说,一边跑到了何花的身边。
何花被两个小孩儿的反应逗得笑弯了腰,这塑料兄妹情,真的是有点儿太不稳固了。
她笑眯眯地松开付淼的小辫子,重新帮她整理头发。
付子深在后面看着母女俩坐在洒满阳光的院子里,安静和谐的场面,心脏突然停滞了一瞬。
昨天听到何花给付淼编辫子觉得惊讶,这会儿亲眼看见,却依旧震惊到难以复加。
这还是何花第一次如此靠近孩子,她的表现真的很像一个好母亲,好妻子……
“爸爸,还要火吗?”旁边的付鑫仰着小脑袋,不理解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付子深回神,极其冷淡,“不用了。”
等做完饭,付子深就要去工地工作,出门之前,却看见何花一直对他挤眉弄眼,仿佛是在暗示着什么。
再联想昨天晚上何花对他说得话,他突然明白了这个女人今天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