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距离鸢尾山庄仅三十里的百草园中。
一道纤细的人影凭栏而立,她墨发如云披散,只在肩背处轻轻地用一方碧色的锦帛束住,一袭湖水蓝的绣着荷花的纱衣将她娇好的身材衬托得越发诱人。
她便是尹梨胭。
当再次听到那个改变了她一生命运的男子的消息时,尹梨胭紧闭的心房还是忍不住微微颤了颤。她望着北方,眼中迷蒙一片,不知何时她的眼眶里竟然弥漫了一层雾气。尹梨胭努力地睁大眼睛,不让那雾气再有繁盛的迹象。
“怎么后悔了么?”突然,一道清冷寒冽的声音响起,一道颀长的身影斜靠在前方不远处的一株桔椤树树干之上,薄唇微抿,眼眸微弯,那张妖孽邪恶的脸庞上满是笑谑。
尹梨胭一惊抬头便迎上了萧逸飞倾国倾城却也冷寒逼人的脸,这妖孽美男萧逸飞便是鸢尾山庄的神秘庄主,自从半年前尹梨胭被当作花奴掳去鸢尾山庄后,尹梨胭因为怀有身孕而不能以血养花,萧逸飞正在考虑要如何处置她,不想她却开口了。
她提出要求只要萧逸飞能够答应她为她除掉纳兰清川,那么她便可以为萧逸飞做任何事,就算死也无所谓。
萧逸飞觉得很有趣,从没有人见了他而不显现痴迷状态的;也从没有人敢于抬头直视他眼睛说话,更不要说提出要求了。尹梨胭是第一个,所以他决定答应过,不过他要的却是尹梨胭怎么也想像不到的东西。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后悔了?”尹梨胭一见是萧逸飞,立马压下那微微起伏的情绪,下巴抬起,冷冷地睨着他。
“哦!原来是我会错意了!”萧逸飞依旧勾着笑,却自树干之上撑起身缓缓地向尹梨胭走来,一双深黑魅惑的眼瞳一瞬也不瞬地凝定尹梨胭冰寒的脸颊,深深地凝着她,却故作随意地说道,“那我们的罂粟姑娘现在该开心了吧?”
尹梨胭自从搬来百草园后,便正式改名为罂粟,准备从此忘掉尹梨胭这个名字给她带来的那些悲伤往事坎坷命运。
“有事就说,没事便滚!恕我没空奉陪!”尹梨胭冷冷地丢下一句话便要转身离去,她的脸冷得可以凝水成冰,让离她两尺之外的萧逸飞也感受到了那扑面而来的寒意。
“那么急着走是因为被我说中了心事么?”萧逸飞唇角的笑忽地隐了去,眸光森寒,那道深幽的眸光深深地凝着前方纤细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急切离去的样子,那一瞬,他的心里忽然很不舒服。
尹梨胭闻言顿住身形冷冷地侧首,缓缓勾勒起一抹嗜血的笑容,“萧逸飞,你要明白,我们之间只是一场交易。所以,请不要多管闲事!”最后几个字她加重了语气,面色虽冷,心中却抽痛无比。
想到那场交易,尹梨胭至今仍然忍不住心疼,而且时间越久心越疼,时间越久心中越是不舍。那个孩子,她的孩子,被她用做了除去孩子父亲的筹码,给了眼前这个男人,如今不知是生是死,到底怎么样了。虽然那个孩子的血液中也流着她痛恨的男人的血,可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她又怎么忍得下心,是人都忍不下那个心吧!
萧逸飞冷冷地凝着尹梨胭,从他的方向只能看见她如玉的侧脸,精致而尖尖的下颌,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他却可以想像她现在是如何的冷若冰霜,他也不知道当时他为何要求以她的孩子来换取涂了特制毒药的鸢尾花,还帮她演了一场戏,将那有毒的鸢尾花以特别的方法送到了前来山庄求花的纳兰清川手中,并让他没有一丝怀疑。
如今,从北燕传来消息,那纳兰清川终于中了他们下在鸢尾花上的毒药,奄奄一息,虽然北燕皇室竭力掩盖新帝纳兰清川中毒的事情,但又怎么能瞒得过他鸢尾山庄庄主的耳目。他迫不及待地赶来百草园,想看一看尹梨胭从他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的样子,却没想到尹梨胭早就知道了,而且会是这副模样!
本来他们预计的是在纳兰清川带着有毒的鸢尾花回到北燕京都连城后,找到尹梨胭特别安排的那个花奴,用花奴的血养花之后,纳兰清川再接触那鸢尾花的话,就会中了致命的毒素。不过,让尹梨胭没有想到的是北燕皇室中突生变故,太子纳兰净瞳不知为何忽然对父亲纳兰云琮下手,软禁并逼迫他退位,纳兰清川得到消息后,马上赶了回去,摆平了纳兰净瞳登基为帝后,时光已经过去了大半年。
好,好,是他多管闲事了么!萧逸飞的面色顿时也有些冷了下来,要不是在这里他实在太过寂寞,好不容易才找到个好玩的人,不然他才不会留下这个女人呢!
“呵!你的闲事本庄主才没兴趣管呢,我还是回去找我的小不点儿玩!”萧逸飞脸上的冷意顿时散去,俊美如妖孽的脸上蓦地扬起一抹邪笑,边说边作势转身,一边还故作随意的感叹道,“唉,还是我的小不点儿体贴人啊!不会拐弯抹角的骂人,就只会对着我笑!”
尹梨胭闻言心跳蓦地顿住,连呼吸也瞬间为之凝滞一一小不点儿,是她的孩子吗?尹梨胭十指攥紧,身体微颤,想要转身质问萧逸飞,却害怕让萧逸飞查觉到她的失态,那个孩子,她的孩子,她怎么能放得下……
萧逸飞并没有真的走,他说那番话只是为了引起尹梨胭的注意,此时见尹梨胭强行忍耐的样子,冷硬的背影,却丝毫没有感觉到乐趣,反而在心底深处生起了一丝怜惜。
打住!他的人生怎么会怜惜女人,他根本就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终有一天,他会回去的。
萧逸飞心神顿乱,一拂袍袖,身形一掠,人已经跃出了百丈之外,瞬间没了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