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长孙太后怒发冲冠,将那婚书拍在了案板之上。她颤抖着抬臂,用镂空雕花嵌珐琅翡翠金护甲指着那殿下之人,连带着发髻上的步摇也是来回摆动,显然已是气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恶狠狠的盯着那人。
男子弱冠之年,却带着与生俱来的霸气,一身玄色锦衣,身姿挺拔如竹,剑眉星目,仿若朗星,面上带着镇定,嘴角似是扬起,大抵是胸有成竹。
长孙氏见他这般模样,更是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你玄家当真好想法!难道窃权还不够,让哀家的女儿去你那小地方受苦受累?别以为哀家不知,你将军府正室的处境如何,明明就是摆设,哀家是断断不会允许昭和下嫁将军府的,你断了这心思吧!”
长孙氏语气中强忍着怒气,却依旧保持着皇室应有的风度。
说完这些,长孙太后再也不想开口,她回想着——这些年来,宗室亲贵渐渐败落,皇权下移交于顺府,自己的儿子恭帝为保天下太平已是默许,可长孙氏断断不会让自己的女儿穷苦一生。
殿下跪拜的男子,依旧行着大礼,语气缓和道:“太后娘娘莫要动怒,臣虽为玄家之人,却依旧对您行跪拜之力,敬您为尊长,臣虽掌握天下军力,代陛下行君主之权,可在臣心中,一直希望天下权家玄家统一为一家,故而欲娶太后之女昭和公主,还请太后娘娘三思,昭和公主若嫁入顺府,他日诞下有两家血脉的孩子,那便是天下统一之时。”
男子话落,又是一礼。
在宣政殿外,百里清苑已是听见男子的回答,她缓缓迈步,瞧见了跪着男子的背影,这方弱冠之年的男子便是顺府的将军?天下权力的第一人?
清苑正欲进殿一探究竟,身后侍女小声叫着:“公主殿下,祁公子来传话,说今日随祁大人入宫,邀公主前去太液池说话,瞧样子应是急事儿。”
清苑眼波流转,将披帛又紧了紧,跟着侍女便去了太液池。
已是夏日之景,虽是炎热可宫中太液池却是个极具清凉的避暑之地,选了这样的地儿见面,可见祁少泽有心了。
百里清苑想着,转眼便到了太液池处。
祁少泽一身朝服,虽为世家公子未曾有爵位加身,但看起来却人如玉树,只是少泽面相过于阴柔秀美,故而被称康国京都第一美男子,京中世家名媛,没有几个是不倾心于他的。
清苑屏退了左右,从侍女处接过一把玉团扇,其扇柄乃暖玉所制,触手生温。她上下轻摇着团扇,一手提着裙摆,笑盈盈的看着他问道:“少泽哥哥今日这般匆忙找我,可是有何急事?竟是让我的侍女都吓了一跳呢。”
祈少泽闻声转身,瞧见了日思夜想的人儿。
今日清苑打扮的格外清简,湖蓝色掐金色柳絮缠枝碎花长裙显得她极为清灵窈窕,发髻稍作修饰,却不繁复,鬓角只簪了一朵洁白的玉兰,衬着那张绝色精致的面孔,叫人移不开眼睛。
祈少泽见了,心下就是怦然一动,可想起玄家之人今日来朝,他就暗暗咬牙。
“清苑,父亲已入宫,替我向太后娘娘请旨,将你嫁与我为妻,你可愿意?”祈少泽眸子闪烁,满是期盼的看着百里清苑。
清苑默然,她只知少泽仿若长兄,皇兄并无闲暇宠爱自己,一直是少泽陪着自己,只是若是嫁给他,当真是自己想要的吗?
祁少泽见清苑迟疑,气氛不觉有些尴尬不已,他并不想如此急迫,但想到玄家来人,便唯恐迟了一步。
风清苑不语,他又怕吓到她,拍了一下额头叹道:“怪我怪我,这般唐突,待父亲与太后娘娘商议后也不迟。”
他说着,跨前一步,清苑本能的后退,因为心里没有准备,她眸底掠过一丝慌乱。
眼见着祈少泽那双深情的眸子竟毫不掩饰,她不知该怎么应对,竟提着裙角跑开,留着祁少泽一个人在原地,心乱如麻。
宫里静谧了一样,偌大的皇宫毫无生气,清苑慢悠悠走过一望无际的红墙宫道,抬头看去,满目荒凉。
这就是曾经统一天下的大康朝吗?何时也这般萧条?
宗室男子没有一个可以顶的上的,皇兄的苦又何人能知?自己这个公主,也是徒有虚名。
祈少泽的好自己不是不知,可如今权家失利,早年听闻玄家宗室之女已嫁入了顺府,却至今还未得宠,若是按照辈分,那位女子应该唤自己为姑姑。
手指慢慢紧握,骨节已发白,此时清苑才知道,身为这样时代的一个公主,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些,那玄家说好听的是求亲,其实倒不如是自己和亲。
夏雷至,身后侍女小跑而来撑着伞:“殿下,让奴婢好找啊。马上就下雨了,奴婢跟您回去吧。”
百里清苑仿佛没听见一般,沉了沉气道:“去太极宫。”
太极宫,那是长孙太后的寝殿。
殿内清凉,恭帝孝顺,宫中冰块都是先可着太极宫来的,清苑提裙而入,见母后的贴身女官苏姚盈盈走出,便问着:“姑姑,母后可在?”
苏姚叹了叹气,连忙接道:“殿下,太后娘娘正是为了您的事儿所烦忧,想必您也知道玄家那边穷追不舍,让殿下您嫁过去,可太后娘娘哪肯?所以一下午都未曾说一句话,奴婢备下的冰镇酸梅汁子,太后娘娘因为未曾动过一口。”
清苑听闻,心中更是不安,向着姑姑要了那酸梅汁子,端着便进入了寝殿。
只见长孙氏面向着床榻里头,两边侍女伺候着扇风,清苑走近,柔声唤道:“母后,可是睡着?”
长孙代萱听闻女儿到来,缓缓起身,一旁侍女递过宝蓝色绫锻大迎枕放在她身后,她半靠在床榻上,眸子对上清苑,带了些沉重:“母后不愿你嫁到那么远,夹在党派之间,让你如何生活啊。”
说着,长孙氏已是哽咽几分。
皇室落魄,没有实权就没有地位,纵然身份尊贵又能怎样,不过是虚名罢了。
“母后。”清苑声音柔美,她握住了母后的手,复言道:“儿臣听闻皇兄最近身子不太好,皇兄心里作何想法女儿怎会不知,母后,清苑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