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两眼泛起恨色,旁边侍女小声的劝:“夫人,虽然那百里清苑身份高贵,但到了咱们府里,不过就是个花瓶摆设,听说将军连新婚之夜都未曾临幸,不足为虑,倒是那秦氏,不光仗着上夫人的势对您屡次无礼,现下连请安都不来了,实是……”
咣当一声,商云颐将面前的案几一推而倒,上面的杯盏砸了一地,侍女吓了一跳,立时不敢再出声。
商云颐脸色泛青,眼底带着一股凌厉冰冷,“那个溅人!拼命讨好上夫人,不就是想变着法的作践我吗?我怎会让她如愿!”
她气得脸色扭曲,尖尖的指甲深深刺进了掌心里。这段时日秦锦秀攀上了上夫人这个靠山,便不将她放在眼里起来,不光连每日的请安行礼都找各种借口不来,碰面时更是不顾尊卑,对她公然嘲讽,说她不是正经夫人,却端着正夫人的作派。
这话无疑直戳了商氏的心窝子,她气得牙都快咬碎了。
秦氏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她头上撒野!自嫁进将军府以来,她备受宠爱,谁不知正夫人早已是她的囊中之物,就算多了个皇室公主,但并不受宠,将军连一次都没有踏进过她的院子,可见这后院之中,还是以她为大,偏那个溅人敢拿这种借口作筏子,让她难堪。
秦锦秀曾是商云颐身边侍女,可早已与人定下婚约,当年商云颐却为了巩固自己的宠爱,将秦氏的幸福一手撕毁,将她亲手送上了宇文天佑的床,这让秦锦秀如何不恨她?
可商氏却不自知,她眼中只认为秦氏之所以这般踩着自己,纯属侍女翻身吐气一时得意忘形罢了。
这日一早,清苑还未醒来,便听绾袖进了寝殿,小声唤着自己:“殿下,殿下,快起身吧,将军派人送东西来了呢。”
清苑本来带着睡意,却经不住她这般叽叽喳喳的说话,她缓缓睁开眼,一时恍若还在宫中,等瞧清楚那淡紫色雪纱绣竹帐子时,才回过神来。
绾袖替她净面梳妆,一边小声的道,“前面传了信儿来,说将军已下令,将府中女眷分了等级,高低贵贱之分更加明了,公主您自然是正夫人,府中上下将尊称您为‘瑶后娘娘’,这顺府也分为前府后府,前府为阙宫,后府为瑶宫,您便是瑶宫的主人呢。”
看着绾袖满脸雀跃的样子,清苑却陷入了沉思。
宇文家虽掌天下至权,却一直以将军府自称,并没有改朝换代另立皇室,虽然天下人早已认为宇文家才是天下之主,但他们在人前一直对百里皇族恪守礼节。
如今这一番变动,是召示着宇文家终于忍不住,要取代百里家族堂而皇之的登上皇位了吗?
心底有一股沉凝的悲伤涌了上来,虽早有预料会有这一天,但真到这一刻,她还是忍不住心头疼痛。
“殿下?殿下?您怎么了?”绾袖看见她没有在听,忍不住问。
百里清苑回过神来,立时皱着眉道,“我已嫁入顺府,切记要注意你的言行,再不可称我为殿下。”
绾袖愣了愣,接着垂下头,恭敬的道,“是,瑶后娘娘。”
她是个极聪明的女子,一瞬间就明白了自家主子的用意,清苑是公主,但已经是过去了,若她在人前还这样称呼她,容易让人诟病她还念着旧朝,这对主子的处境很不利。
清苑见她理解了,微微点了点头,问道,“将军派人来送了什么?”
“是瑶后娘娘的朝服。”绾袖笑着,命外间小丫头把衣裳拿进来,觑了清苑的脸色一眼,却小声道,“明达公公送完衣服就走了。”
清苑脸上却没有半分波动,明达是宇文天佑身边的内侍,因为她不受宠,连一个小小的内侍都不屑来见礼。
她并不为意,绾袖却有些生气,嘟着嘴将朝服递过来。
清苑仔细的瞧着那托盘上的吉服,果然样式尊贵,仿佛母后曾穿的凤袍一样。
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华贵夺目,一旁的锦盘内又是一件披织锦镶毛斗篷,雪白蓬松的的大毛领,连一丝杂色都没有。
她命绾袖将朝服收起,看着窗外飘飘洒洒的雪花,一时却来了兴致,拍着手道,“绾袖,我们出去走走吧。”
绾袖一愣,目光落在那件白狐毛斗篷上,眼神一亮道,“好。”
天空飘着细雪丝儿,纷纷扬扬的,就像是漫天细羽鹅毛,这是清苑来顺府所下的第一场雪,呼吸着清冽的空气,整个人都精神了几分。
主仆俩沿着小路向着后园景致最好的梅园而去。
因平日足不出户,清苑只作家常打扮,头顶简单挽了个流苏髻,上面插了一支白玉嵌珠翠玉簪,一身素白仿若月下姮娥般。
冬日雪景,梅花却似火一般。
清苑抬臂,将雪花捧入手心,虽转瞬即融,却有趣的紧,满园梅花似火,娇艳夺目,她情不自禁采下一枝,斜斜簪在鬓边。
“娘娘,真美。”旁边绾袖赞叹,虽早已习惯了自家公主的美貌,然而每一次见,还是忍不住惊艳。
小巧细致的瓜子脸,肌肤吹弹得破,晶莹如雪,眉弯如月,眼如秋水,顾盼间熠熠生辉,虽是素简的打扮,然而却掩不住那张脸的绝色清艳。
尤其是鬓边的红梅,愈发衬得清苑丽色夺人,就像是骤然下凡的红梅仙子一般。
清苑微微一笑,还没说话,就听见了不远处传来的细碎脚步声,她下意识回头,就见几个人从梅树一角转了过来。
当先的男子贵气十足,不怒自威,披着一袭玄黑貂毛大氅,眉目清冽俊美,看到她的面目,竟骤然一怔。
清苑心口一跳,慌忙后退,下意识便用披风一角遮住了脸。
她自幼长在宫中,恪守男女大妨,此时见到陌生男子,本能的便想避开,见绾袖犹在发愣,她当机立断,一把拉起她就转身跑去。
梅树茂密,主仆俩转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远处,宇文天佑还没有从那惊鸿一瞥中回过神来。
他身为顺府之主,身边自然不乏美色,然而刚刚的那位女子,竟是他从未见过的美貌,秋水为神,冰雪为肌,绰约生姿,动人心魄,尤其是她刚回头的一瞬间,鬓边红梅衬着一张绝美明艳的脸,竟一时分不清是花娇还是人艳。
宇文天佑心口怦怦怦直跳,忍不住问道,“刚刚那女子是谁?看装扮似乎不像瑶宫内玄家的女子。”
玄家女子的穿戴更为华丽,连侍女也不例外,虽然礼数有限制,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连侍女也将衣裙上绣满了花草,而刚刚那女子,显然衣着太素净了。
明达并没看清那女子的脸,只是看到一抹素影,便回道:“许是瑶宫内哪位主子的近侍,想来是被将军威严所震慑,才匆匆离去。”
明达说话进退有度,所以一直是天佑身边的红人,天佑见他也不知道,心头不免有些遗憾。
慢慢走了过去,在那女子站的树下却是捡起了一枝红梅,正是女子鬓角那枝,想是她匆匆逃跑,居然落了下来。
宇文天佑拈到鼻端轻嗅,暗香幽浮,也不知是不是美人身上的香味,他唇角不觉挑起了一抹笑,淡淡吩咐,“传令下去,阖宫依样貌寻找那名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