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短短两个字，却在那人的嘴里饶了几个弯才说出口，听上去百转千回，而宋琬正盯着那几枝梅花看得出神，并没有注意到素问何时出去，又是何时回来，更没有注意到跟着她进来的那个人。
也算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关于月姨娘爬床的事宋琬一无所知，她刚刚醒来没有多长时间，又发生了这样的事，素兮和素问自然不会将这些事说给她听，给她添堵。
等她回过神来看的时候，床边跪着一个身穿绯色夹袄的女子，她低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拿着帕子拭着眼角的泪，宋琬不明所以，看向一旁站着的素兮和素问。
不是说月姨娘来了吗？眼前跪着的又是谁？
“姨娘这是做什么？我家小姐身子还没好，姨娘这么哭哭啼啼的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小姐有什么好歹了。”素兮快人快语，从月姨娘进门开始，她就一直盯着月姨娘，所以刚刚根本就没有看到宋琬疑惑的眼神，说这些话只是单纯不喜欢月姨娘这样的做派。
单凭她是二小姐的生母，素兮就觉得自己没有喜欢她的理由。
一旁的素问连忙扯了扯素兮的袖子，示意她别再说了。素兮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嘴快，又没有什么城府，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这性子要是不改，以后不知道会给小姐招来什么样的祸事。
不过她刚刚这么一说，宋琬倒是知道了跪着之人的身份。原来是宋芷安的生母，宋府的月姨娘。
只是，她一个姨娘，跪自己做什么？为了宋芷安的事？
“姨娘这是做什么，素问，还不快将姨娘扶起来。”宋琬毫不含糊的发号施令，自己却依旧好好的坐在床上，没有要动的意思。
素问上前，伸出手想将月姨娘扶起来，却被她一侧身躲开了。
“小姐刚刚回来，又接二连三的出了这么多事，都是婢妾没有照顾好小姐，婢妾有负夫人之托。”月姨娘有些哽咽，便说边抬起头来看宋琬，宋琬这才看清她的长相。
她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但女人的年龄又岂是能轻易被人看出来的，宋琬也说不准她到底有多少年纪。鹅蛋脸，眉目清明，略施粉黛，一副温良敦厚的模样，她微微仰着头看向坐在床上的宋琬，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又添了几分妩媚。
前世宋琬虽然与各式各样的人打过交道，但是不管对方是有识之士还是附庸风雅之辈，无一例外皆是男子，她又不爱同京城的贵女们来往，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算起来，她好像没有怎么跟女人打过交道。
只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将姨娘扶起来。”宋琬又看向素兮，素兮连忙上前帮素问的忙，两人连拉带扶，终于将跪在地上的月姨娘拖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
其实不用她说，宋琬也知道月姨娘是为了宋芷安的事来，只是刚刚她那一番话，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自己同已经故去的宋夫人有交情，莫不是觉得这样自己就会帮宋芷安。
宋琬心里好笑，若是以前的宋琬可能会吧，可是自己并不是真的宋琬，那已故去的宋夫人对她来说不过是陌生人罢了。
“素问，给姨娘倒茶。”宋琬又坐正了一些，她知道月姨娘找自己有事，也知道是什么事，却一直不主动开口。
“小姐今儿身子可好些了？”月姨娘倒是不着急，接过素问的茶慢悠悠的喝着，好像她今天来就真的只是为了问问宋琬的身子有没有好一些。
要是真的只是为了来看自己，何不在自己刚醒来的那天来，而是等宋芷安被罚之后才来？宋琬心里一哂，面上却没有流露出什么异样。
“劳姨娘挂心了，我已经好多了。”她笑得温婉。
新月心里不悦，昨儿芷安明明是听她的，来跟宋琬示好，明明是宋琬自己身体不好晕了过去，却害得芷安受罚，如今她好端端的坐在这里，自己的女儿却还在祠堂里跪着。那老夫人也是偏心得紧，宋琬是她的孙女，芷安就不是吗？
据芷安这些日子和宋琬的接触，月姨娘已经确定宋琬就是个软柿子，可以任人拿捏。只是如今自己都找上门来了，按照芷安说的，宋琬应该跟自己道歉，说是她连累了妹妹，然后主动提出跟老夫人求情，而不是当做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只字不提。
“小姐自己坐着也怪闷的，安安前两天还念叨着要来陪陪姐姐，只可惜……”月姨娘欲言又止，抬手用帕子拭泪，余光却瞥向宋琬，希望宋琬主动提起这件事。
谁知宋琬却没有什么反应，反而拿过枕边的话本子，开始翻了起来。
“劳姨娘和妹妹挂心了，素兮和素问每日都陪我说话解闷，天寒路滑，妹妹还是莫要出门的好，要是不小心摔了，那就是我的不是了。”宋琬垂首看着手里的话本子，说的不甚在意。
月姨娘几乎咬碎一口银牙，你也知道天寒，她的安安还在祠堂里受苦，宋琬却坐在床上，屋里烧着地龙，又有炭盆，即使穿着单衣也不觉得冷。
其实要是月姨娘一进门就提出希望宋琬替宋芷安跟老夫人求情的事，宋琬兴许会一口应下，毕竟昨天宋芷安确实没有做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也算是无妄之灾，而她也不知道当年月姨娘爬床的事，更不会为难月姨娘。
只是月姨娘偏偏要拿架子，希望宋琬主动提起这件事，最好能给她道个歉，宋琬识破了她的心思，加上素兮几次三番的暗示宋芷安跟宋琬落湖的事有关，就是老夫人也提醒宋琬莫要跟这个庶妹走得太近，月姨娘这个时候送上门来，又是这种姿态，还是在宋琬心情不怎么好的时候，她实在很难有什么慈悲之心。
前世宋琬被爹爹惯着长大，有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就是爹爹的那些学生，也没有哪一个不让着她，顾钰锡更是对她有求必应，她的性子难免有些骄纵。加上自幼身边基本上都是男子，说话直来直去，如今换了月姨娘，一句话绕八个弯才表达出原本的意思，她实在不耐烦。
“小姐。”月姨娘再喊一声，又跪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