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澜的请命书，”楚铮眉目间现出了几分疲惫的神态，靠在椅背上揉太阳穴，“他年事已高，又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强行出征怕是会折在战场上。”

“如若秦家父子尽数死在亨牙人手中，我军必定会发生动乱，届时，输赢可就难定了。”楚晰抬头，正是说出了楚铮的心声。

楚铮长叹一声，无谓悲喜，是一种习惯了这争斗才有的淡然“不错，但如若孤王不应，只怕秦澜也不会善罢甘休。这牵扯着一众老派官员，轻重委实难以斟酌。”

说话间，一宫婢替楚晰添了一杯新茶，楚晰始终低着头，时快时缓的摩娑着袖口的莽纹。新旧两派之争一直是朝中最忌惮，最难解的问题，一着不慎，极有可能会牵扯出一场无谓的动乱。

“不若以战事急迫为由，先遣兵北上，让老将军与军队分开前往，加以安抚。途中遣些人滋事，降一降老将军的行程，”楚晰抚手屏退了一众宫人，起身作了个揖，才又开口，“待老将军北至，战已大捷。此时，再予老将军大权，风险也小些。”

楚铮赞许点头，对于这个儿子他也是放心的，虽平日里顽劣了些，遇事也能做出最合时局的选择，这一点儿像极了他的母亲。

“如今也只得如此了。”楚铮摆手示意他入座，收了龙桌上的折子，正色道“对于这次亨牙的动作，你有何看法。”

楚晰挑了挑眉，理所当然道“王不在京，北方旱情初现，亨牙就顷刻南下，未免太巧合了些。”

楚铮但笑不语，他的儿子，自然该看出些端倪的，否则岂担得起这北国第一世子的称号。

“奸细是一定有，只是难以确定人选。”楚晰在父亲大人殷切的目光中挠了挠头，他若能就这样凭空猜出那人，这天下怕也早揣于怀中了。

“嗯，此战事小，这朝中之人才是最大的隐患。战争之事，最怕内在勾结，战不同心。”楚铮此话已是十分的明白，这个通敌的人是一定要严查的，楚晰。

“是，儿臣明白。”

楚晰出了正椿宫就直奔鉴真宫而去，对于这等公事，楚晰向来时非常乐意与楚然探讨一番的。楚然这人心细，又深谙朝中的弯弯绕绕之事，凡事去他那里走一遭总是受益匪浅的。

此番楚晰来时未提前打招呼，鉴真宫的守卫们远远看见世子殿下的銮驾过来了，就忙跑进去通禀。要说这突然杀过来的事，楚晰也没少做过，因此，守卫们也就应付的如鱼得水了。

“参见世子殿下。”

“起吧，鉴真侯可在宫中？”楚晰被宫人搀扶着下了銮驾，直接抬脚进了鉴真宫。

“回殿下，侯爷正在宫中。”门口的守卫抱剑恭敬道，话说这世子殿下明知侯爷在，还要次次都来一遍这样的对答，难道这就是当主子的？

“好。”

楚然接了通禀，依旧施施然的坐在他的石凳上，闭目养神。心知，一会儿又少不了被他使唤，现下也就懒得去理他。要说这宫中，除了王上，也就只有他敢这样不把他堂堂世子殿下放在眼里了，

“然三，见了本王竟敢不行礼！”

说话间，一道劲风拂面而来，楚然剑眉一撇，状似无奈，睁眼就将楚晰的手拿下了。楚晰哪肯就此罢休，一个甩腕，横腿劈上石凳，楚然一个旋身，抬腿踢了回去。就这样来来去去几个轮回，楚晰再一次栽在了楚然手上。

“哎呦！你轻点！”楚晰一边使劲往外抽着被禁锢住的胳膊，一边大呼小叫，“你就不能让我一次！让兄长我颜面何存！”

楚然被他叫的心烦，就撤了手，坐回原处，“活该。”

楚晰揉着胳膊，坐到另一边，理了理有些扯乱了的领口，“好了，好了，说正经事。你可知这几日朝中有什么人与亨牙有接触吗？”

楚然瞥了他一眼，“你怀疑有奸细？”

楚晰本就打算让他帮忙分析分析，自然没有要瞒他的道理“嗯，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此次事件的种种巧合。”

“此人熟知北军换岗制度。”楚然直入主题，也不多与他废话。

“嗯，本王也赞同这一点，秦副将一月值守三日，且日期不定，若不是熟知换岗制度的人，也不可能刚好就发生在这三天之中。”

“嗯。”楚然端了自己面前的凉茶，抿了一口，又回了他一个字。

楚晰也不恼，等了半刻不见他说话，才催促道“怎么不说话了？”

楚然抬了抬眼皮，“只此这些。”

闻言，楚晰有些失落，本想着能来得到些有价值的东西，结果也只有这一点。楚然转着杯盖，默了半晌，又道“先去军部看看。”

楚晰心知他定是有了什么思虑才为他指了军部，可以说十分欣喜了。要说这朝中人情之事，楚然给出的建议是最可靠的。他说军部有猫腻，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好，就先从军部动手吧。”楚晰抬手就拍上了石桌，楚然剑眉一拢，抱怨道“拍坏了。”

楚晰此时正是欢畅的时候，自然不会跟他计较。又虚度了半个时辰，阿常俯身施礼，道“殿下，该回宫用膳了，您午后还要去见茶师大人。”

楚晰本也打算打道回府了，他向来觉得楚然这人实在是过于沉闷了些，全然没有十七岁该有的模样。来他宫中的人，除却小仙儿，决然没有一个能待过一个时辰的。

“然三，要不要来我宫中用膳？”楚晰寻思着，人家替他解了这样一个难题，怎的也要表达一下感激之情。

楚然摇了摇头，似是回想起了什么，剑眉动了动，“你宫中的东西太腻。”

楚晰一撇嘴，抛下一句话就扬长而去“哦，你口味清淡。若有人问起，可不是我不肯请你。”

行宫中，

素心将白玉的簪子别进阮黎的发中，瞧着镜中那副倾城的容颜，“公主，昨夜大王子来信了。”

阮黎抬手抽掉了刚戴好的玉簪，转手拿了支木质的重新嵌进发中“去见师伯不宜太过浮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