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觉得脸烫的很，抬眼偷瞄楚然。楚然挑了挑眉，理着衣服，声音一如既往的漠然：“知道该怎么做？”

侍女跪在地上，抖如筛糠：“奴婢明白！奴婢明白！奴婢如果说出去一个字，任凭侯爷处置。”

楚然嗯了声，那侍女就抖着手端着点心，迅速退了下去。小仙儿红着脸不知该如何反应，直接抬脚将人踹开，自己滚到了床榻的最里面。

楚然猝不及防的被踹了一脚，手撑在榻上看她：“小仙儿，你恩将仇报？”

小仙儿吞了口口水，眼神到处乱瞄，不敢看他：“三哥哥，你作何不解释，这被人误会了可怎么才好！”

楚然正了正身，直接盘腿坐在了床榻上，问道：“解释有用？清者自清，说多了反而心虚。”

小仙儿摸了摸耳垂，想了想，好像确实如他说的那般。可是，被人这样误会，总是有些……不太好？

“她不会说出去的。”楚然眯眼看她，小仙儿别扭的偏过脸，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下了榻，站在床前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许久才道：“下次不会了。”

他自己也没料到当时就那样放任她褪下他的衣服，明明是最讨厌被人近身的人。若是因为喜欢，或许也能说过去。可是，为何会放走那个看了不该看的侍女，难不成是为了证明什么，宣告什么。他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到了，闭了眼深深呼出一口气，不敢再想。

北宫之中，太监捧来了鉴真侯的折子。世子殿下匆匆赶到，看着竹简上熟悉的字迹松了口气。然三说，水坝放水之事已无迹可寻，但是赈灾之事已起步，虽难处颇多却也无人敢违抗王命，表面还算平和。

北边也传来了军报，王将军带领的守军打了胜仗，把失了的边城夺了回来。北王褒奖了他，提拔他做了上将军。秦澜老将军已北上，丧子之痛缠绵在心头，精神一直不好，王上派了太医同去。楚晰那边派去沿途阻拦的人除了几队不知是何缘由迟迟没有现身，其他几队倒也不负众望。

一切好像都在按照楚晰的策划有序的进行着，他心中却隐隐有些波动，水库之事后，那策划放水之人就没了动静，他愿意相信是亨牙为了打仗而暗下毒手，又好像总有哪里不对。

门外阳光灿烂的过分，在廊道里印下了他影子，树上的花早已落尽，合抱之木上栖着的鸟儿站在树杆上，时不时的理一理身上的羽毛。

阳光落在他的眼睑，洒上他的睫毛。他缓缓闭上了眼，去感受阳光，热烈中带着柔和，将他脸上的阴霾扫去。楚晰想，或许，并没有他想的那样复杂，是他太过小心了。

楚晰再睁开眼时，嘴角又挂上了笑意。他知道阿黎去了茶园，他的阿黎是最聪明的，上次已提点过了，他也不再担心什么。在廊间徘徊了一阵，有些彷徨，他从前没有阿黎的时候，是如何打发这些无聊的时间的呢……

枉者负手立于树下，眉眼里沾染了淡淡的忧伤。阮黎轻抿着唇，手上握着一条绣纹精细的束带，递到她面前。她身后的手握紧了又松开，迟迟不敢伸手去摸一摸那条她亲手绣给那个人的束带。

“我以为，你不会问，这些事。”她终究没有去接，只是将目光投在它上面。

“师父临终前将它交给琉梦，”阮黎收回手，低眸轻轻的摸着上的纹路，“师父说，他不该将它带走，因为他的父王会责怪他，他不想再惹父王生气。”

枉者眸中蕴出水汽，她抬头望向南方，当年他们各自带着过去，走入不同的方向，到底也没有忘却彼此，“你想知道我和他的过去吗，不，其实，是我想说了。你和我很像，只是，你我处境不同。或许，你有其他的选择。”

阮黎就那样陪她站了整个下午，直到宫中掌了灯才踏出那片弥漫着茶香的土地。她回去时，楚晰还在行宫中等着她，手里拿着她常看的那本书，见她回来便丢了书，将她抱进怀里，低声对她说，阿黎，我好想你，等了你好久，你都没回来，我在想如果看完了这本书，我的阿黎还没回来，我就去找，去茶园将你抢回来。

阮黎抚上他的脸，这是一张多么俊朗的脸，刚毅却温柔，英气又平和。她掂了脚尖，在他唇上印了个吻，他身子一震，拥着她加深了这个浅浅的吻。

从前，他是昇国的王子，自小痴爱茶道，他的父王宠着他，替他向茶师臻卿求学。一年后，臻卿见了他，被他的天赋感动，收了第一个弟子，赐名故者。后来，他随臻卿东去，在冠县遇到了一位北国的大小姐。在这里，臻卿又收了个徒弟，名曰枉者，世人只知其为男子，与大先生一样，是个茶痴。

此后，臻卿便带着二人回了苍山，不再入世。苍山之上，云雾之间，师兄带着她走过崎岖的山路，带她去采最新鲜的茶芽，带她去取泉间最甘甜的水。师父总是在闭关，偶尔出来就会带出一味新茶。

十年的时间，她与师兄读完了书楼里所有的古籍。师兄学会了做各种各样的点心，她写信让山下的庄园送来了新的布匹，亲手为师兄做一套衣服。师兄红着脸穿上，夸她手巧，做的大小不差。

后来，山上连着下了一个多月的雨，湿气侵体，她发了高烧。师兄吓的白了脸，写信请来了宫里的太医。师父也提前出了关。她昏昏沉沉的睡了十几天，师兄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太医说，山上太湿，不利于修养，他就带她回了王宫。下山前臻卿说，下山后就不要再回来了。

他抱着她，给师父叩了头，转身后再也没有回过头。昇国的王宫中，她渐渐好转。她告诉他，她是北国的公主，师兄心头惊喜，请求父王为他和她赐婚。大婚之日满城红妆，不知惊羡了多少王族子女。

几年后，北国与昇国起了战事，他将她保护的很好，没有让她受一点委屈。她却遵守父命，将昇国的军符偷了出来。昇国大败，所有人都让他杀了她，他将她打入天牢，日日来看她，却从不与她说话。

后来，昇国灭了，他满身是血的将她从天牢带了出去，逃进了王宫的地道。他不肯让她处理身上的伤口，之后，他就在她的水里下了毒。在她失去意识之前，听到他说，沫儿，你我自此再也不要见面了。

她是在兄长的军帐里醒来的，听说是一个小士兵将她送回来的，父王和兄长觉得亏欠了她，想为她再寻一门好亲事，她却再不肯出嫁。她跟兄长说，我这一生，只有一位夫君，而他已经死了。

后来，兄长登基，待她比父王在时还要好。她偶然听闻南国有位茶仙，名唤故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