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一想这闵宣在信里与“苏瑶”那般亲昵，再对比曾经十六岁的自己和闵轩。不禁悲从中来。
所有的海誓山盟，甜言蜜语，她苏妍不是没有听过，然后呢？
自己不是没有努力经营过这段感情。但是到头来，连改正的机会都没有。甚至闵轩一次都没有说过，他不喜欢自己的生活方式或是爱情方式，而且在她能回想起的过往中，他也都没有表现出一点点感情的归于平淡或是变心。
所以苏妍就这么不明不白，不知不觉为自己爱的人生了两个可爱的小宝贝之后突然被自己深爱的丈夫判了“死刑”，无法辩护的“死刑”。
苏妍很纠结，自己到底应该从这段感情中清醒过来，还是像过去一样，糊糊涂涂地沉浸在自我欺骗之中。如果能回去，她其他什么都不会做，不会对闵轩质问，不会发疯，不会恨他，只是想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给自己一个答案，她会毫不纠缠地真正离开。不需要他闵轩用这种离奇的手段或方式把自己发配到这里。而且她还要带走两个孩子。
毕竟如果爱情已逝，她留不住。
强留，这不是成熟的人应该做的。
但是孩子是她心头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是不会割舍得下的。
自己现在对她和闵轩的种种，也都是对过往的一些猜测。所以她想回去得到答案。那现在呢？
现在这里又变成了“自己”和一个未谋面的姓闵的人。
苏妍不知道这是上天的什么安排。
让自己和姓“闵”的人纠缠一辈子吗？
还是这个闵宣可以给自己答案？
还是一次重新洗牌的机会，让自己和这个闵宣重新开始？
苏妍心累。
真是，老天爷的心思你别猜！
猜不到的！
苏妍吃完饭，支开了千雨，她想和水芝单独待着。
千雨说准备上街买点东西，给家里人捎过去，苏妍允诺了，原本水芝也已经跃跃欲试想要和千雨一起上街的。
千雨本想，苏妍叫住她们是想和她们一起去。但是她想错了。
千雨穿戴整齐，照顾好钱袋可不能丢了。自己还想再寄点银两回家呢。
然后从侧门离开，一路上也在想，今年的小姐，好像有点跟以前不一样了。但是哪里不一样呢？
哎，到了东市，不乱想了，挑点东西吧。
母亲和弟弟来信说弟弟明年年底准备定一门亲事，也还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我这个做姐姐的要给弟弟存点钱，再给他们都买点儿新衣服，年间走亲戚的时候也体面。
再买点点心，母亲平时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现在自己能够补贴家里，就能给母亲买点她想吃的也好，再买点儿酒。所有的东西连带着苏家老爷分给的腊肉一起包回家。
千雨一边想，一边挑。手里开始大包小包地提着了。
收获颇丰。
走到一个摊子前，上面摆放的都是些奇怪的小玩意儿。
摊主叫卖着，什么从北方骆驼帮手里买过来的匕首，匕首上雕刻着星月的图案。
千雨虽然不喜欢这种锋利的东西，但是小姐说闵少爷过几天来，那——天恒哥是不是也会一起来？
不知道我能不能有时间见到天恒哥。今年给他什么呢？
前年绣了手帕，去年给他绣了一个荷包。
今年呢？总不能年年给他绣东西吧。
只好看看街上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他总是喜欢特别点儿的东西。如果转一圈再没有比这更好的，那自己就买这个匕首，到时候送给他吧。
千雨在熙然的人群中走向闹市的深处。
这边，苏妍和水芝在小花园里散步。
水芝用小石子丢在水塘里，戏弄飞来飞去的鸟雀。
“小姐，我以为你会跟我们一起去东市呢！”水芝漫不经心地说。
“怎么？是你自己想去吧，不要拉着我。”苏妍在一棵松树旁边伸伸胳膊，活动活动筋骨。
水芝突然停下丢石子的动作，转过身，直勾勾地看着苏妍。苏妍被水芝突如其来的反应，给定住。
恩？
她为什么突然看着我？
我说错什么了吗？
镇定镇定！
不要慌！
“小姐！你变了，真的，不是我说你。你真的变了！”
苏妍继续开始扭腰，其实是想避开水芝的目光。
但凡锁定目光之后，苏妍自认为演技还没有好到可以说假话不眨眼睛。
“那你说，我哪里变了？”苏妍稳定住情绪，不动神色地问。而且自己还不能大喘气，因为呼吸一急促就更像人慌乱时候的样子了。
水芝歪歪头，开始在苏妍周围晃动，两只手抱在一起，目光打量着自家小姐，仿佛要一一细数她能想到的条目。
“第一，从前小姐最讨厌梳的就是双螺髻，您说这个发式就好像在头上放了两根黄瓜。但是今天！”水芝突然铿锵起来，把脸凑到苏妍面前，“我给小姐梳的就是双螺髻，您竟然什么都没说！哼，您还是我的小姐吗？”水芝倒也没有凶神恶煞，就是噘着嘴想要用气势显示自己抓住了某人的把柄似得。
苏妍心中暗暗惊到，确实，自己对什么发式毫无研究，所以水芝给自己梳什么头，自己就顶着它出来了。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然故意这样做，为什么呢？
不过好歹苏妍经过的大风大浪不比一个小姑娘少，这个发式的问题，还是小意思，能够镇静自若地应对。
她把声线调到一个冰冷的程度，“对啊，我就是不喜欢双螺髻，但是你还是给我梳了，大过年的，你有意要我不爽，但是我不想计较，所以不开腔。倒是你觉得我应该责罚你吗？你自己不好好反省，现在反而问我为什么不对你发难，要不，你来当小姐，我当丫头好了！”
苏妍说着，板着脸摊摊手，用冰凉的眼神盯着水芝。
果然水芝一秒就怂。缩着身子开始搓双手。
“啊，小姐，我错了！我好好反思。其实是因为早上给您梳头的时候，我有点儿心不在焉，都梳完了，才发现给您梳成了双螺髻。我特别害怕您骂我。但是您反而什么都没说，中午还多给了我赏银，然后我就想到了您给我们说过的志怪小说里有妖精附体的故事，然后……我就想……您是不是……”
“啊？你就觉得我被附体了？”苏妍作势就要一巴掌打下去。
水芝吓得不住作揖，就差跪下了。“小姐，小姐！我错了！是我傻了，求求您高抬贵手。”
苏妍一巴掌呼着风下去，其实轻轻落在水芝手臂上，“恩，我且饶了你一次，但是你现在要给我一五一十地说，还有什么你觉得不对劲的地方。给我一条一条细细地说，要不然我可是要真的责罚你！”
啊？小姐还要让我说？我说出来，真的还有活路吗？
但是被小姐死死地盯住，真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你不怕，你全部说出来，我就当听玩笑话了。你要是不说，我就当你存有害我之心！”苏妍故意咬着后槽牙，准备把水芝激一激。真是送上门来的好机会，苏妍一定要把握住，要不然自己还不知道怎么开口套她的话呢。
水芝害怕自己不说，真的会惹小姐不高兴，就只好一五一十地说了，“还有就是按您以前的习性，这会儿您一定要跟我们一起去东市的，您巴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出去玩儿呢。但是今天你没出去啊。”
水芝越说，声音越小。
“还有呢？”苏妍一喝，她要把能套出来的话，全套出来。
“还有，还有……你最怕冷了，而且最不喜欢下雪天，您说过，下了雪，化雪的时候地上又脏又泥，所以下人们一大早就赶紧把门前的雪扫开。结果您见过老爷之后坐在院子那看雪，就很奇怪啊。千雨也不提醒您！”
水芝还有点埋怨千雨的意思，觉得千雨没有自己那么对小姐上心。
“恩~”苏妍点点头，把她说到的几点问题暗暗记在心里，“还有呢？”
“啊？还要说吗？”
“当然，你没说完，就给我继续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知道吗！！！”
“好好！小姐，您别急，我说还不行吗？”水芝又开始作揖，苏妍有点心疼她一会儿会不会腰疼。
“站直了，快点儿说！”
“还有小姐拿到闵宣少爷的信时，也很奇怪。就是以前吧，小姐是盼着闵少爷的信呢，今天感觉小姐拿到信也没有……也没有特别开心啊——吧——”
水芝觉得这个话题有点敏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试探地看看自家小姐的表情。
苏妍和水芝的眼神对视。
苏妍微微地点着头，好家伙，自己原来露出的马脚这么多，该怎么解释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