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闷的声音从毛巾后面传出。“得了。我不说了，你看看，你跟我急什么？我当小姐的不得要为你们操心吗？我这也不是希望大家都能幸福，开心。”

温热的水气一点点渗入苏妍干燥的毛孔，苏妍舒服得都快要睡着了。她不知道隔着一条毛巾的前面，水芝眼圈红红的。

“小姐，您不知道，我们能留在府里才是开心。我们也没钱出去。谁又能看上我们呢？如果能一辈子留在府里，哪怕当一个做饭婆婆，也是好事。”

水芝越说声音越小，大过年的，自己不能想伤心的事，也不能说丧气的话。所以这会子住嘴是最好的。

苏妍知道水芝难过的是什么。当然她确实也无法深刻的体会。但是她希望每个人都幸福开心，这是真心的。新的一年，要有好光景。

“傻姑娘。一切都会变好的。你要相信你自己！”

水芝再没接话。

苏妍把毛巾递给水芝的时候，水芝垂着眼帘，看得出，眼底湿漉漉的。苏妍坐在梳妆台前任由水芝给自己涂脂抹粉，梳头。

自己的生活当然要靠自己。不然呢？

靠老天爷吗？

靠男人吗？

靠运气吗？

鸡汤一点想，如果没有背景，没有权利，没有金钱，那你什么都靠不住，只有靠自己。

就像此时的自己。身披千金小姐的外衣。但是以后的生活怎么样，不是我的这身外衣就能决定的。相信我，我还是会靠自己的智慧和双手，找回自己的生活。

……

“小姐，您看看，今天的这个发髻您喜欢吗？”

刚才被都的水芝心里还是有点不是滋味。所以一刻钟过去了，情绪依旧很低落。苏妍也不想再都她，但是也还轮不到自己哄她。索性也不多说什么。

水芝还是太小。这里的女孩、女人们被锁在深宅后院，没有经历过人生中真正的心酸或是深渊。所以他们的人生困难或许就是吃不饱饭、穿不暖。她们不会再有其他的烦恼，也不会接触到其他的麻烦。

所以自己解释也解释不清楚。又不屑于解释。

“好。美得很。那我今天穿什么衣服呢？赶紧去给老爷、夫人拜年。拜完年，我还有要紧的事要做。”

苏妍心里已经有计划了。她准备根据自己设想的步骤，开始一步一步实施。

虽然小姐刚说的一句话里称自己的爹娘为老爷夫人，是很奇怪的，还说自己有要紧的事要做。更是奇怪的一句话。但是水芝的思绪还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捕捉到自家小姐越来越多的异样。

“小姐，您看，这是夫人早就给您准备好的新年的新衣裳。您看这件水粉色的长裙，裙边上用纱绢打底绣了江水海波纹，您穿上就跟水仙花儿似得。再看看这件桃红色的小袄，这滚边的手艺，立领上的皮毛是老爷从北方亲自买的白狐狸皮毛。衣襟一溜上，夫人让秀坊的丽锦姐姐亲手绣了一百六十瓣桃花花瓣。丽锦姐姐的手艺您是知道的，她说多一份工钱都不拿，为的也算是给您一份新春的礼物。小姐你猜猜为什么夫人让绣一百六十瓣花瓣吗？”

水芝强打起精神地称赞着怀里捧着的衣服。苏妍也知道作为下人，心里再怎么藏着事儿，也不能给主子脸色看。所以强颜欢笑的水芝看起来让苏妍那么的别扭。

苏妍想快快穿了衣服进行下个阶段吧。不要让大家都不自在了。

“还能有什么好寓意的。当然是因为我十六岁了啊！”

古代人的小心思真的很好猜，这简直是太简单了。难不成庆祝一百六十岁生日快乐吗？

不过说归说，苏妍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这副身体竟然才十六岁。天哪！

自己都想不起，自己原本的十六岁是什么样子了。

坐在贵族学校里，看着高中的课本。每天有做不完的模拟试题，下课以后还要跟着父母安排的家庭教师学钢琴和芭蕾。

自己从来没有在十几岁的时候大年初一还睡到日上三竿！

常常都是五点多管家就会放礼炮。

真不知道半夜三更放得哪门子礼炮。可能就是为了吵醒自己的礼炮吧。

被吵醒之后，就去给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磕头敬茶。收了红包，再给父母磕头，拿红包。很多人都觉得虽然起得很早，但是能拿到红包也是很开心的事吧。

但是对于苏妍来说，也并没有什么可开心的，不拿红包，自己每天也有几百块钱零花钱，拿再多红包，自己跟陀螺一样忙得转，又哪有时间花钱呢？

大年初一就是拜年的一天。给家里人拜完，就要被父亲带着去给所有的七大姑八大姨拜年。

苏妍心里再有怨言，也不能说出来。毕竟父亲说过，如果他能生出个儿子，也就顾不上她苏妍争气不争气了。

所以有怨言也改变不了什么。在这个掂量每个人有几斤几两的社会上，做个有用的人，总比没用好。

就算是过年，拜完年，晚上的钢琴课和芭蕾舞课海还是不会停。

所以睡懒觉？

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额——稍等！

这辈子都不可能吧？

谁说的。现在她穿越了！所以她真的睡了一次懒觉！

所以穿越一点好处都没有吗？

不是啊！

苏妍这会一点儿都不想想起自己十六岁什么样子了。

她突然想好好享受享受，从前车马很慢的十六岁。

是不是可以每天喝喝茶，看看花草，读读书。然后悠闲地坐着看夕阳西下。然后一天就结束了。

而且这里没有电。这就意味着，晚上可以很早就睡觉啊。

而且不用一天回复两百多份电子邮件，不用接打电话接到肩周炎。

不用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打字，打到手抽筋，看文件看到眼睛近视了！

欧耶！

耶！耶！耶！

苏妍的心里发出了80后很通俗的欢呼声。

真的。这是重生吧！

什么闵轩，他已经变心了，其实我早就感觉到了。所以事已至此，在自由和不羁放纵面前，我想说一句管他的呢~

什么儿子！

不不不。

错了，两个儿子还是要想的。但是我也不用担心啊，家里请了那么多佣人，难道连两个小孩子都照顾不好吗？

一定能的，所以我相信他们！

那此时的情况对于我来说，不就是一个暂时还不知道时长的假期吗？

完全隔绝世事，完全可以自己享受生活的假期吗？

我还担心什么？

苏妍一边换衣服，心里一边不住地唱着赞歌。欢欣雀跃着。

她恨不得此刻冲去花园里里跳一曲天鹅湖，或者做三十个高抬腿。或者给她一个键盘，她想弹一曲野蜂飞舞。

当然自从当了妈妈之后她早就不跳芭蕾舞了。

但是她此刻需要释放自己。

这样也许她能找回真正的自我。

找回那个迷失在家族、迷失在爱情里的自己。

“水芝，那你陪我去吗？”

为我我自己不知道路啊！苏妍心想。

“小姐，我就不陪您去了……”水芝开始收拾房间里的杂物。

“啊？不可以！”苏妍一紧张声音就容易抬高八度。

“什么啊小姐，您突然这么大声。我当然没办法陪您去了。千雨一会就来，她会陪您去的。我还要给您打扫房间呢啊。”

水芝嘴里嘟囔着解释，心里说，小姐还是原来的小姐，还跟以前一样一惊一乍的。

“哦，好吧。”苏妍不好意思地应承着，那我就去门前走一走吧。

看一看没有工业污染没有雾霾的天气又是怎样的光景。

昨夜的雪并没有梦里的那么大。

地上薄薄地铺了一层，已经被下人们扫出来了几条小路。

正眼看前方不远就是用竹栏围出的一圈有一圈花圃。说是花圃现在里面只有几株淡粉色的梅花，其他的枝子都是枯萎的，要想知道种的是什么，必须要等开春了才能知晓。

说实话，凛冽、单薄的空气虽然刺得苏妍鼻腔一抽一抽，似乎是鼻炎要犯了。但是空气是真的很新鲜。深吸一口气，毫无杂质，仿佛把晶莹剔透的冰雪都吸到了肺中。

“小姐！您站在屋外，就不怕风吹着？”

苏妍一回头，是千雨来了。不同于之前给自己擦药时披散着头发，千雨用自己的辫子挽了两束环髻，简洁利落地固定在后脑两侧，还专门用了大红色的发绳。也是看起来青春活泼。

千雨走到苏妍跟前，把手中一个裹着绒面的暖炉递给苏妍。

“小姐，您暖暖手。”

苏妍冲千雨微微地笑。确实千雨比水芝沉稳太多了。但实际上，两个人应该年龄差不多。或者说，苏妍此刻的身体应该比千雨和水芝都小，所以实话说，自己一定不能表现得太成熟了。要不然以千雨的聪慧，自己很快就要被识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