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夜凌城却是烦躁不已。

已是三日过去，他向凤霸天许诺的调查却迟迟没有进展。

被褥、床榻、杯盏……所有可能隐藏着下药人身份、亦或者当晚真正当事人身份的东西都被他带走，再一一检查过。

当日上酒的家仆，从那日后他就再未见过。夜凌城悄悄调人去其人家乡寻其妻儿，却道此人自称服役，五年前就再未回过家中，只有一笔笔钱款每月按时托人送到。直至半月前，一包衣物和着葬银送到，才道此人不幸命丧边关！未留只字片语。

凤玉仙即是要做戏，又怎么可能留下证据，让九皇子识破这个局？凤无双更是来去无踪。所以即使夜凌城查了又查，抓来侍卫与仆妇询问，也没能在存留的东西中找出什么证据，更没在家仆口中撬出什么话来。

啪！

又一盏青窑白瓷盏被狠狠摔在地上，细小的碎片瞬时四处纷飞。守在下面的丫鬟被飞溅的碎瓷片刮伤了脸，眼泪直流，却不敢出声，更不敢抬手去抹掉脸上的血，生怕被此刻的夜凌城所迁怒。

夜凌城双目透着猩红，反手撑在檀木桌一角，不住地喘着粗气。

一个个的，全都一问三不知！

他扶额，努力的从混乱的记忆里，去看清那一踪芳影的真正面目，却怎么回想都像是隔了一层面纱，模糊不清。但那躯体和温度带来的熟悉感，却让夜凌城食髓知味，夜夜辗转反侧，不得入眠！

“你到底是谁……”

夜凌城喃喃道，俊秀眉目中满是迷茫。

空荡荡的殿中，夜凌城的身影看起来是那样孤独。

很快，与凤霸天的十日之约就到了时日。

夜凌城对此刻陷入僵局的调查一筹莫展，只好如实告知凤霸天。凤霸天的回信来的很快，只有一句：让夜凌城自行请奏，向皇上求娶凤玉仙，并取消与凤无双的婚约！

夜凌城气的吐血。

第二日，他便入宫面圣，听完前因后果的皇甫圣华自是勃然大怒。

“这门婚事是由老太后当年亲自定下，却出了这样大的差池，凌儿，你太不稳重了，让朕很是失望。”

“儿臣知错！”夜凌城从进门请安起就没有起身，低头应道。

“罢了，你起身吧。”皇甫圣华暗自叹气，对于这个与他有几分相似的儿子，他总是有几分偏爱的。

夜凌城与凤无双的婚事是早早定下的，虽说说是老太太的意思，背后也有皇甫圣华的一片苦心。

凤霸天自打那一战后就功成名就，数年下来，在朝中不可谓不是权倾朝野，势力滔天。虽说文官中尚有丞相司徒擎天与凤霸天相互制衡，但如若凤家做出其他联姻，将会大大的加重凤霸天在朝中的势力。

于是皇甫圣华在太后的掩护下一手操作了这一婚约。九皇子夜凌城在明面上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以往一向与朝中的权利倾轧无关。当朝的一众皇子中，又以长黄子夜世枭，与三皇子夜樊鹜为首，六皇子为后起之秀，相互争斗，夺取朝中支持。

若是夜凌城能迎娶凤家嫡女凤无双，一来可以牵制凤霸天，让他无法被夜世枭、夜樊鹜所拉拢，二来增大以往默默无闻的夜凌城的势力，让隔山相对的两巨头惊疑不定，搅乱这太子之争的浑水。

可惜眼下，凤无双与夜凌城之间的婚事只能作罢，还好凤玉仙身为凤家庶女，虽不如凤无双那般好，也尚能一用。

“此事就按凤王的意思做，”皇甫圣华摆摆手，显然是不想再在此事上纠缠，“你下去吧。寻一个良辰吉日，将婚事办了。凤玉仙虽只是庶女，但这规矩还是不能少。”

“是，儿臣知道了。”夜凌城见皇帝话语间并无回转余地，只好应道。

“儿臣先行告退。”

是夜，凉风习习，夜凌城越想，心中就越是憋屈。在府中索性也是坐立难安，夜凌城脑中突然闪过凤无双的脸：去找凤无双！将侍女和守卫支走后，他身着便服，来到了凤府。

都这个点了，凤府肯定不会给他正常开门了，于是夜凌城在凤府外沿着墙根绕了一圈，终于在后街的小巷里找到一处可以借力的一棵老树。夜凌城在心里估摸了下距离，双掌紧抓住一根粗壮的枝条，足下轻点地同时手中发力，一起一落间，人就站进了凤家院子里。

凭着先前来凤府的经验，借着月光，夜凌城认出他此刻身处后院。面前的小屋正是厨房和柴房，再往西，就是他之前所住的偏房。要先穿过花园，再往北走一截，才是家中女眷所住的地方。

凤家夜间的侍卫并不少，小心翼翼的避开几轮巡逻，在好几间院落前静静地观察了一阵之后，夜凌城终于确认了，面前这个分外冷清的院落，就是凤无双的房间。

夜凌城不禁生出几分心疼和莫名的愤怒，凤家就是这样对待嫡女的吗？

更加放轻了脚步，夜凌城悄悄步入院落。

不知为何，凤无双的房前并没有留下侍女。空落落的院中只有一树桂花，几丛草木和花，以及树下的一套石桌椅。

晚风拂过，桂花的幽香在院中蔓延，夜凌城深吸口气，仿佛面前就是美人在侧，而他温香软玉，将她抱了个满怀。

夜凌城的眼中不由渐渐火热。

急趋几步，刚伸手将门推开一条缝，夜凌城颈上便传来刺痛。他深怕下一瞬自己的喉咙就会被刺穿，不敢低头，只能余光一瞥，视线里，一只纤纤玉手指尖夹着三根银针，针尖正正地抵在他的喉咙处。

只消一寸，他便会命丧于此。

耳旁传来一个他十分熟悉的幽冷女声，话语中尽是惊奇嘲讽。

“九皇子殿下真是好兴致，这半夜三更地，竟跑到我这来了。是宫内的御花园不够大，还不够你逛么？”

夜凌城像是没听出她语中讽意，软声道：“御花园有名花数千，但没有你。”

“你再在此胡说八道，下一句本小姐就让你没命。”

凤无双冷冷道。

“无双。”夜凌城不死心，坚持开口，“今日我已进宫请奏，不日就会迎娶你的妹妹。你我之间的婚约也已取消，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么！”

夜凌城顿了顿，想起凤无双住处如此冷清，又道：“无双，你与我是一样的……凤家如此刻薄待你，你难道不恨么！”

“殿下明明性命不保，却还有心思操心他人的家务事，看来以往是本小姐高看了。”凤无双闻言，不气反笑，银针一收，好似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什么一样，少在那自作多情了！本小姐随喜好的安排又与你有何干？”

“夜凌城，你如此不识好歹，皇族难道不以你为耻么？”

“凤无双！你放肆！”夜凌城被激得双目发红，伸手就要抓凤无双的手臂。

凤无双反手一掌啪的一声将他拍开，声音高了几分也冷了几分：“殿下若是如此想再惹上一个采花贼的名头，我便如你所愿！”

“好，好。”夜凌城倒退两步，眼中满是惊痛之色，“凤无双，本皇子一片痴心待你，不曾想你竟如此狼心狗肺！是本皇子看错了人！”

“你越是不想嫁与我，本皇子就越不可能放手。凤无双，你给我等着！”

木门被碰的一声大力推开，只留下夜凌城大步离去的背影，很快，就消失于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