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凤无双还是去了。
落雨亭建在离镇南王府不远的一处街后，幽凉的湖水环顾四周，将亭子围在中间。八角的亭子各个角上都挂了玲珑灯，在这月色下，亮起了八盏柔亮的光。
“本皇子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亭子里，夜凌城看着缓步而来的凤无双，笑得淡然。他俊逸的脸在那月色柔和的光下显得格外出尘，浅色的外袍随风而动，俊美非凡。
“那就将玉佩还给本小姐。”
凤无双上前，伸手到他面前，淡淡望着他那双幽潭一般深邃的眸子。
夜凌城轻笑，拉过她的手，将她带上了亭子，另一只手微微将她环住，只一个转瞬的时间，凤无双便已入了他的怀抱。
“放开我！”凤无双挣扎道。
“无双，你既然敢来，便不怕本皇子对你做出什么事？”夜凌城的话堪堪说完，便觉手臂发麻，整个人已然动弹不得。
凤无双轻笑着伸手探入他胸前，道：“你以为，本小姐会什么都不给你准备？”
柔软的手在他的胸前摸索，若不是他现在动弹不得，想必他定是要将那只手牵起，将她再次紧紧拥入怀里。可是如今夜凌城却只能定定地站着，什么也做不了。
“无双，你这般挑拨，难道是想要发生些什么？”他顾做淡定地说着。
凤无双在他身上找寻了半天，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块玉佩。到了这个时候，她自然知道他在耍自己。
她凝眸扯下夜凌城的衣襟，将他拉至自己面前，冷冷道：“玉佩呢？”
“腰带上，不是有么？”夜凌城道。
“你知道本小姐说的是什么！”
面对这样不守信用的夜凌城，凤无双再次刷新了对他的认知。从前的她，怎么没发现他竟会这般无耻？
可是夜凌城却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笑道：“本皇子只是说给你玉佩，喏，腰带上的便是。”
“你就不怕本小姐一刀灭了你！”
冰冷的匕首静静抵在夜凌城的脖子上，那冷寒的触感像是一条蛇，吐着信子，随时准备咬上一口。
然而夜凌城却淡然无视。
“能死在心上人手里，本皇子倒是乐意得很。”他笑道。
“无耻！”
凤无双终于忍不住，她眯了眯眼，忽地笑道：“如此也好，本来本小姐还想着留你一条命以后慢慢折磨，如今看来，只需废你几个经脉，想必也能让你生不如死！”
她说完，匕首下移，来到那搭在自己腰间的修长的手上，袖口微挑，那腕上清晰的经脉便已然露了出来。
夜凌城瞥了眼不远处略显浮躁的暗影，勾唇道：“本皇子认为你还是舍不得的。”
“那便好好看看，本小姐是不是真如你期待的那般好心肠！”
凤无双说着话，手上微扬，利刃在月色下闪着寒光。她瞄准那手腕的经脉便要下手，却在这时，身后忽然一阵风冲着她的后脊而来。
“什么人！”
凤无双旋身躲开攻击，顺手，竟将夜凌城也一起扯了过来。只这般，夜凌城已然几个起跃，带着她来到了亭子外。
亭外安静无声，只余那湖水荡起的几圈波澜。
凤无双皱眉，转头看着夜凌城道：“九皇子，莫不是你耍的这小把戏？”
她推开夜凌城，离着他站远了些，面上神情微寒。
她没想到夜凌城竟会想出这般下三滥的手段，可真是小瞧了他！
“无双，你这说的什么话？”夜凌城不解，“本皇子可是差点就被你连累受伤呢！”
“什么受伤，明明已经解了本小姐下的毒，还在这跟我装蒜！”
“这你可冤枉本皇子了，若不是恰好将毒逼出来，恐怕本皇子便要被你直接丢出去挡箭了罢。”
夜凌城说完，来到亭子上。
一柄箭直直地插在柱子上，箭头上钉着一张纸。夜凌城将箭拿下，打开那张纸条。
“找你的？”凤无双问道。
“怎么，关心本皇子？”夜凌城将简信看完，笑着叉开话题。
凤无双冷笑：“谁关心你？不过是好奇心作祟罢了。”
这话叫夜凌城好生失望，只听他叹了口气，道：“那可真是，让人难过。”
如今既然知道夜凌城叫自己出来并不是为了给自己玉佩，凤无双便觉无需再同他在一处相处，于是转身便要走。
“无双，若是没有前世恩怨，你是否会爱上本皇子？”夜凌城在她身后问道。
若是没有前世恩怨么？
凤无双站住，淡淡道：“然而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你就这么肯定前世的一切都是真的？”夜凌城来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
她抬头，亦是望他：“若不是真，那我这心里刻骨的恨，又是如何解释？”
“也许只是一场错觉。”夜凌城说着，握着她的肩膀，道，“我不管你如何看待我，我只要你记住，我这一辈子，注定是要同你在一起！”
“做梦！”
“不，这不是梦。”夜凌城道，“前世也好，今生也罢，你难道觉得咱们能脱得开？凤无双，你就不能清醒点？”
凤无双撇开他的手，冷笑道：“看来本小姐对你的态度太好了，叫你竟不知我到底有多恨你！”
她神情决绝，转身衣袂翩翩。
“就算你再怎么蒙蔽双眼，也不可能蒙蔽自己的心。”夜凌城在她身后喊道，“你的心告诉我，你是爱我的！”
不！
她不会爱上他！
她恨他！
这一世，只有恨，能叫她心里清醒！
叫她看清楚，身边的人与事！
凤无双捂着胸口，那空荡荡的，却又满是恨意的心，此时叫她痛得无以自拔。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一世活得实在窝囊，竟是连恨一个人，都恨得这般没有力量！
她站在原地，静立了片刻，猛地转身冲到夜凌城面前。
噗——
利刃刺穿夜凌城的胸膛，温热的鲜血洒在她的手上、脸上和身上。
“你——”
你为什么不躲！
她想说，可是什么也说不出来，愣楞地，看着夜凌城用他那依旧满是神情的眼回望自己。
你是不是傻！
她想问。
可是那紧紧抓着自己手的那双宽大的手上的温度，叫她心绪复杂。
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凤无双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混乱，她已经理不清，分不明了。过往的以及现在的夜凌城，用他那独有的好听的嗓音唤着她。
凤无双。
凤、无、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