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像叶知秋这般油盐不进的臣子，他实属想不出叶知秋会出于什么目的为陈桐衍做伪证。

再者，他很清楚的知道早在两年前，陈煜便彻彻底底的输给了陈桐衍，如今的他不过是一颗废子，已经没有保他的必要了。

若今日犯错的是陈桐衍，他必定拼了命护他，帝国需要的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而不是一个闲散王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所以他心里便有七八分认定这是陈煜的所作所为了。

“是，一都是儿臣所为。这么多年来我都咽不下那口气。”陈煜走到建文帝跟前，重重的将头磕了下去，“我素来知道十妹妹是五哥的心肝，便想着从她下手，若十妹妹丧命，五哥必定痛不欲生，如此一箭双雕的好计，我如何不用”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请父皇务必不要从轻发落。”说罢，他又重重的朝建文帝磕了个头。

“你！”建文帝着实被他气到了，声音是颤抖的，双手也是颤抖的。

现如今谁还看不出他是一心求死，可是，他可是皇子啊，天生尊贵，他怎么能允许自己背着污命而死。

陈煜面无表情，只是一遍遍的重复着刚刚的话。

建文帝被他的催促弄的难以下场，这小子是在逼迫自己当众做决定。

就在建文帝难以抉择的时候，殿外忽然传来了吵闹的声音，隐隐约约听到像是有人想进来。

“谁在外面。”建文帝大怒，此时竟然还有人不长眼的想进殿来。

门口的侍卫赶紧小跑着进来回复：“陛下，是个书生，自称是九殿下府里的人，臣看陛下在议要紧事，便不敢让他进来，于是便起了争执。”

侍卫擦了擦头上的汗：“他说，他说他叫王蒋。”

“王蒋？”

“王蒋！”

陈煜和陈桐衍几乎是异口同声，随后二人便对视了一眼，陈桐衍发现，他的脸上终于有了慌张的神色。

建文帝自然是不知道这号人物的，但见陈桐衍听到此人名字后的反应，便觉得有很必要见上一见。

王蒋随传唤上殿，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聚集到了他身上。陈煜更是双拳紧握，面色沉的像是可以拧出墨了。

他便是王蒋？陈桐衍心里思忖着，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王蒋的真容，没想到是个文弱的书生，想到自己几次差点栽在他手里，便不由得感叹，果真是人不可貌相，会咬人的狗不叫。

“草民王蒋见过陛下。”他朝建文帝不卑不亢的行了个礼。

“你来见朕有何事。”建文帝开门见山，他急切的想知道此人的目的。

“草民是来认罪的。”王蒋的嘴角泛起一抹笑，竟透着一股泰然自若。

“草民是九皇子府上的人，公主一事是我擅作主张一手策划的，是我冒充殿下发号施令，殿下对此毫不知情，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王蒋！你莫要胡说。”陈煜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他早该猜到的。

“胡说？”建文帝冷哼一声，“我看他可没有胡说。”

陈煜闻言猛的抬头，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皇。

“陛下英明。”王蒋又不动神色的推波助澜了一把。

“如此，便先关起来，挑个日子斩了吧。”建文帝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陈桐婉和叶知秋都愣了，这处理的也太草率了吧，连证词都不核实便下了定论，与方才举棋不定的样子时简直形成鲜明对比。

王蒋仍是微笑，他在赌，赌陛下对九皇子还存有一些血脉情亲，赌陛下还是对自己的亲儿子下不了手。

如果在陛下两头为难时出现一个替罪羔羊，那对陛下来说无异于是一根救命稻草，只要抓住了，就定然不会放手。

“谢陛下。”王蒋话音刚落，外门守着的侍卫便齐刷刷的进来想将他押了下去。

陈桐衍注意到了，他说的是“谢陛下”而非“臣领罪”，果然一开始，他便是冲着顶罪来的。九弟啊九弟，有这样的忠仆，你何其有幸啊。

“你们不许带走他！”忽然陈煜疯了似上前的想将王蒋拉开，可那些侍卫当着皇上的面哪敢怠命，二人竟是连手都没碰到就被分开了。

这时陈煜也冷静了一些，转身便向建文帝求情，声声泣血，字字让人动容，可建文帝却无论如何都不为所动，连个眼神都不曾施舍给他便拂袖走了。

也是，此事关乎皇家颜面，兄弟之间暗地里斗可以，若是搬到明面上来了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此事必然是会有一个替罪羔羊的，不是王蒋也会是别人，只不过眼下刚好王蒋自己送上门来了，正好避免了夜长梦多，横生事端，如此便宜的好事，建文帝怎会轻易放过。

当然，王蒋是必须死的，毕竟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牢靠的。

建文帝走了，他们三人也不再多留，纷纷告退。

陈桐婉回头看了一眼陈煜，忽然觉得他好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一般。

叶知秋明显是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于是走到宫道上时便问道：“怎么了，可是可怜你九哥哥了。”

陈桐婉摇了摇头，回答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如今也是他自食恶果，当初他若不与林雨晴勾结在一处，便不会有今日的事情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他自己不作死，这么大的天下还会没有他的容身之所吗。”

她的回答倒是出乎了叶知秋的意料，原以为她们女孩子家家的，容易同情心泛滥，毫无立场，今日这么一看，这小公主倒还是有是非之分的。

“诶，叶知秋，你觉不觉得，九哥哥和那个书生的关系……不同寻常啊。”陈桐婉语气暧昧。

“自然是不同寻常，大约是像我和你哥哥那样的关系了。”叶知秋回答的那叫一个干脆。

嗯……陈桐婉沉默了，其实她想说的是断袖，可大约叶知秋的世界里不存在这个名词，算了，还是不要告诉他了，免得他一时半会接受不了，要喊世界观崩塌了。

可陈桐衍是明白妹妹的意思的，听到叶知秋这么说不由自主地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