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桐婉趴在桌上就写道,“见字如见人,本公主有事回宫一趟,霜叶亲自来接我的你不用担心,大概十天半个月也就回来了,不要动我的房间,反正迟早也是要回来的,切记,不必太思念本公主。”
末了,她还画了个笑脸,就如她现在脸上笑的那般灿烂。翡翠和霜叶面面相觑,公主怎的写信也能笑起来。
深夜,一辆马车驶出京城。
霜叶没有带陈桐婉直接回宫,而是带她去了城郊的一处宅子里。陈桐婉知道,那里是哥哥置办的别院。
虽说是哥哥的,但其实是她买的,只不过花的是哥哥的银子。一开始她只是贪图这里景色不错,出宫时偶尔来这里歇脚,后来由于这里地势偏僻,就渐渐的变成她和哥哥的秘密接头处。
果不其然,哥哥早就在这等她了。陈桐婉知道这事有蹊跷,也不绕弯子,就开门见山的与哥哥讨论起来。
“我也很奇怪。父皇怎么会得知你离宫的消息,明明我隐瞒的很好。难道叶知秋那小子这么不识相,竟告到御前去了?”陈桐衍皱着眉头,显然对这件事也颇为头疼。
“不,不是他。”陈桐婉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个人也见过她,“是林雨晴,是她。”
“林雨晴?”陈桐衍努力在脑子里搜索这是哪家的姑娘,“林总兵?”
“对,是林总兵家的长女,叶知秋的表妹,她也钟意叶知秋。”陈桐婉目光如炬,可真是低估这个小姑娘,本以为她是知难而退,没想到反而使计谋让她在叶知秋身边待不下去,小小年纪,心思就这般深。
“那就说的通了。”
陈桐衍刻意压低了嗓音,显然是在压抑着怒火,“这件事的蹊跷之处不止一处,乍一看是针对你而来,实际上却是给我施压,让父皇看到我是如何纵容你,若是我不能及时将你带回去,这幕后之人必定会将事情闹大,我也就从教导无方变成无治国之能了。”
“方才你说到林雨晴我才想起来林总兵是九弟的人,堂堂皇子,多么骄傲,能接受一个闺阁女子的计谋,那这计谋必定是对他百利而无一害的。这事若成了,我丢了声望你丢了名声,简直是一石二鸟;若事情败露,那也能说成是你们女儿家的小打小闹,影响不到他。”
听哥哥这么分析,陈桐婉对林雨晴又厌恶了几分,算计她可以,还敢将哥哥也一并算计进去。一个失势皇子,一个官家小姐,敢算计公主和太子,真当他们是死了的?
陈桐衍冷哼一声:“九弟还真是贼心不死,当年我看在他是弟弟的份上,才没有赶尽杀绝,到底是我心太软,留给了他修养的机会,如今既然他自己着急走黄泉路,那我便送他一程。”
此时的他,冷的像块寒冰,仿佛又变成了当年那场夺嫡之争中最冷酷无情的六皇子。他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可是谁都不能触碰他的底线。
“哥哥!”陈桐婉突然想起来,林雨晴并不知道她出宫的真正目的,“那日她见到我时,我随口胡诌了个理由,我说遇到了些麻烦,得叶将军出手相救,才住在将军府修养,我们不如从这‘麻烦’二字入手。”
陈桐婉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可以做个局,将谎圆了。九哥哥为了对付你,不惜先从我下手,派人刺杀我,我侥幸得叶知秋相救,这才死里逃生。只要哥哥最后找到他与林家小姐勾的证据,那黑的也就变成白的了。”
陈桐衍笑了,真是他的好妹妹,随口说的理由也能变成刺向九弟的一把利剑。
“你这计谋倒是不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次就让他吃点苦头。既然是刺杀,那身上肯定是要有伤口的,不过这都是小事,这些细节都交给哥哥处理,这件事最大的难处还是叶知秋,他必须和我们口供一致。”
“他不是哥哥这边的人?”陈桐婉有点吃惊,她一直以为叶知秋是哥哥身边的人,所以哥哥才会放心的默许她住在将军府,不怕她被别人拐跑了。
“我和他……曾经是朋友。”窗外的风呜咽着穿过树叶间的空隙,显得寒冷又凄清,窗内的少年说起了一段隐秘的旧事。
那年,陈桐衍才七岁,正是最无忧无虑的年纪,那时候的他还没见过朝堂晦暗,还没经历过手足相残,每天苦恼的只是没人陪他一块玩耍。
有一天,父皇从宫外带回了一个孩子,父皇告诉他,他叫叶知秋,是镇国公家的大公子,只是母亲早亡,镇国公又家宅混乱,父皇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就带回了宫里抚养,想着叶知秋与他同岁,便安排住在他的宫中。
他们一个善文一个善武,陈桐衍打架总是打不赢叶知秋,而叶知秋也经常为先生布置的作业头疼,两个同样热情的少年从陌生人变成了最好的朋友。
再后来,他们长大了一点。随着年龄的增长,陈桐衍发现,这个世界仿佛不是那么美好,宫中每天都会消逝一两条人命。他渐渐发现,那个奴才可不是自杀的,是被人杀人灭口了;那个未出世的皇弟可不是流产的,是被人蓄意谋杀的。
他很害怕,但是母后告诉他,这皇宫,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若不在高位,就会有人来害你。于是他拼了命的读书,努力博取父皇的欢心。
看着一日比一日可爱的妹妹,他下了决心,以后玩手段心机深沉的,有他一个就够了,就让妹妹带着他的已经死去的快乐无忧无虑的长大吧。
十五岁那年,叶知秋回了镇国公府,也是那年父皇准他开辟自己的府邸,而他终于决定踏上夺嫡的道路,因为他突然明白,父皇给的宠爱再多,那也是父皇的东西,若是有一天他想收回了,那自己就什么也不是了。
那年冬天特别寒冷,但是却一直不见下雪的迹象。
叶知秋来王府找他喝酒,却不想被他发现书房的密室。酒杯散落了一地,两个少年爆发了人生中的第一次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