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乔离开后，沈归半晌都定不了心思，无法专心继续处理公务，耳边总是萦绕着甄乔的嘤嘤抱怨，一抬头仿佛就能看见她委屈巴巴的望着自己的模样。

沈归无奈的放下手中毫笔，叫来书桐，让他在不惊动老夫人的前提下，马上去将老夫人身边的老仆王嬷嬷叫过来。

王嬷嬷忐忑的站在沈归面前，虽然沈归对她从来客气有礼，甚至他还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但随着沈归长大后日积愈深的威严，那倚老卖老的做派根本不敢在他面前摆。

王嬷嬷飞快的回想最近发生的事儿，老夫人的身子依旧硬朗，没什么问题，那难道是关于夫人的事儿？能让侯爷在百忙之中特意抽出空来叫她问话的，也只能是和老夫人与夫人相关的事儿了。

沈归一开口，王嬷嬷就在心里暗说了句“果然”。

沈归道：“我想问问你，有关于夫人的事。”

王嬷嬷的圆盘脸上带了笑，立马回道：“侯爷要问什么呢？”顿了顿，像是担心甄乔又哪儿惹到沈归了，替她描补似的说道，“夫人最近很是勤奋呢，自打侯爷给她派了事，她便见天儿的琢磨如何办好这差事，老夫人都夸夫人懂事了呢！”

王嬷嬷一直陪在老夫人身边，不止看着沈归长大，幼时就来了老夫人身边的甄乔和王嬷嬷更是亲近，所以侯府的其他下人或许对甄乔阳奉阴违，但老夫人身边像王嬷嬷这些老仆，是肯定真心实意的疼爱甄乔的。

沈归有些好笑，老夫人什么时候没夸过甄乔了？就是以前嚣张傲气的甄乔，老夫人也还夸她有气派，不愧是侯府出身的呢！

他淡淡的扫了王嬷嬷一眼，“我是想问她以前的事情，我不在的这三年里发生的事情。”

王嬷嬷愣了，难道侯爷要翻夫人的旧账？

王嬷嬷的眼神不由自主的流露出指责的意味，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还有什么好翻的，夫人现在不是都听话懂事儿了嘛！

沈归揉揉眉心，这就是为什么，府里下人对甄乔的阳奉阴违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可甄乔直到现在才发现的原因。如果不是他回来，甄乔就还是会像个未出嫁的姑娘似的，身边围绕的全都是老夫人的人，这些老仆会将她保护的好好儿的，她根本感受不到其他人对她的恶意。

而那些下人在王嬷嬷等人的面前，是绝对不敢玩心眼的。

但他也不能指责王嬷嬷她们的好意。

“我听说我不在家的这三年，乔乔在外面跟人结下了很多梁子。”沈归当做没看见王嬷嬷指责的表情般继续说道，“其中甚至还有平郡王家的平宁郡主。她没吃亏吧？”

沈归面上不自觉的流露了些许担忧。

他是真的担忧。

她连在自个儿府里都能被自家的下人气到，更别说外面那些身份地位不逊于她的千金小姐们了。

甄乔以前的身份就是简单的定北侯府的表小姐，京城各世家豪门也都知道她虽然只是个表小姐，但在定北侯府有多受宠，也不会轻视她。但她突然嫁人成了亲，赶在父亲刚去世的百日之内，因是热孝，亲事没有太过铺张，他拜完堂又立马赴往边疆，很难不让人误会什么，嘲笑她。

他知道小姑娘之间总爱攀比，从首饰衣裳到家族的地位，再到嫁妆聘礼，成亲的排面，前面那些，他从没让甄乔在攀比的时候输过别人，但在最重要的后面那几样，恐怕……

沈归一想到甄乔被平宁郡主她们嘲笑说风凉话，辩不过只能气哭自己的可怜模样，就觉得于心难忍。

沈归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想知道甄乔受了哪些人的委屈，现在不能马上找补回来，日后总能找到机会。

王嬷嬷大大的松了口气，爽朗一笑：“我还以为侯爷你又要找夫人麻烦呢，原来是这个呀！你放心，夫人才没吃亏呢，别看她当时小丫头一个，可精明了，又牙尖嘴利的，若是平郡王他们来找侯爷你讨说法，侯爷你别责怪夫人就谢天谢地了。”

“她？牙尖嘴利？”

沈归忍不住回想起他还没去边疆之前的甄乔，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跟京里的闺秀吵架，嘴笨的不会绵里藏针的骂回去，只知道叫下人上前去打架，给自己出气，要不就是抹着泪珠子回家来，委屈巴巴的向老夫人和自己告状。

从来都只有老夫人气得要拽上自己和甄乔要上别家讨说法的——虽然每次都被自己安抚下来，最后并没有去，为了几个小姑娘之间的拌嘴就上门找大人算账，太贻笑大方了。沈归还真没想到，自己也会有一天，会被别人家的长辈上门找麻烦。

“当然了。夫人小时候是秀气了些，后来老夫人心疼，每次夫人出门，都千叮咛万嘱咐，叫夫人别怂直接上，天捅破了她担着……后来夫人还真就练出来了。”

王嬷嬷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挂着与有荣焉的骄傲笑容，“侯爷你也应该知道夫人拌嘴的厉害吧，前些日子听说夫人才跟你吵过啊！”

沈归哭笑不得，这好像不是什么值得拿出来说道的光荣事迹吧？

不过听了王嬷嬷说了他不在的这三年里，甄乔的“光辉”事迹后，再想想如今甄乔的伶牙俐齿，沈归叹了口气，看来是自己回来的这几个月，还没有好好了解她，所以现在才发现她这个“长处”。

“行了，你下去吧。”沈归说道，顿了顿，有嘱咐了一句，“今天的事不必说出去。”

“是，老奴晓得。”王嬷嬷虽然不知道沈归的用意到底是什么，但根据她人老成精的眼神来看，能够看出沈归对夫人是有深厚感情的，便乐呵呵的放下心了。

在侯爷刚凯旋回来的时候，他对夫人因为失望，再到要求严格，逐渐到夫人和他夫妻感情不睦，明明两个当初感情那么好的人，现在生疏得像陌生人一般，老夫人就担心得不行。

一旁还有个尤怜儿时不时从中作祟，可把她们愁坏了，老夫人出面护着夫人，侯爷就愈罚生气，觉得老夫人纵容溺爱夫人；可老夫人不管，看着夫人这个直肠子栽跟头吃苦头，又心疼呐！

王嬷嬷感慨不已，现在老夫人可算能放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