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底踩在凹凸不平的石砖上面，他一路跟着简赫，月上树梢，渐渐的被一层乌云遮住了。马路两边竖立着几个路灯，经久维修，路灯闪烁不停，有些晃眼。这里已经偏离了市里面，似乎是郊区的废弃工厂，耳边传来了虫子的鸣叫声。

沈恒停在了一栋废弃的工厂下面，看着简赫依旧往前走去，似乎要进入工厂里面。

“病人在里面？”他抬头看了上去，相比较其他地方漆黑一片，这栋工厂内有灯光闪烁。

“对，她在里面。”简赫推开了门，门上的铁皮咣当的作响在夜色中格外响动。一阵灰尘迎着风吹到了他的脸上，他伸手挡住。

简赫走进了里面，里面亮着灯，一个悬挂在空中的灯泡，摇晃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风扯断了绳子，掉在了地上。

沈恒跟着进来，虽然里面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但堆放起来的杂物，说明这个地方并不是一个人长久居住的住所。

“她就在里面。”简赫回头对他说了一句。

沈恒的手里面提着一个急救箱子，空气里弥漫着铁锈跟腥味，他一只手放在了鼻子下。简赫似乎对这个地方很熟，他们绕过了好几个房间，终于在一个悬挂着布帘的地方停了下来。

“沈医生，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简赫回头看着他。

那块悬挂在门上的布帘是半透明的，他鼻翼上面渗出了一层汗珠，拎着箱子的手臂上出现了凸出来的青筋。

“沈医生，你不进去了吗？”简赫的话在他的耳边变得越来越低，到最后只见到她张嘴，却听不到声音，脑袋里面嗡嗡的作响。

“沈医生？”

沈恒回过神来，问道：“你要我救的人是在里面？”

“对呀。”简赫往前一步，掀开了半透明的布帘，里面的景象让他产生了恐惧。

白色的浴缸里面躺着一个小女孩，长长的头发顺着浴缸的边缘垂在了地面上，她的头是抬起来，眼睛盯着天花板，白熙的双臂搭在浴缸的两侧，红色的液体掩盖住她的身体。

他以为里面是一个假人，或者她已经死了，当她倒立着脑袋，对着他露出诡异的笑容，证明里面的人还活着。

“红色的液体是药草。”简赫解释道。

沈恒走了进来，躺在里面的小女孩也站了起来，她光着身体，没有任何的遮挡的物体，转过身直直的面对着他。

他为人手术，将对方当做自己的病人，在他眼里就没有性别之分了。可此时他感到非常的不适应，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这是我邻居家的小孩，欣欣，她被人欺负了，膝盖砸出了血窟窿，我不懂得缝针，只能麻烦沈医生你了。”简赫立在一旁，简单的阐述着。小女孩的衣服就挂在她的身后，她也没有将衣服拿给她的意思。

“她刚泡完澡，穿上衣服吧，容易感冒。”沈恒背过身，打开了自己的医箱。

简赫这才将衣服递给了女孩，而她只是将衣服披在了自己的身上，穿着跟没穿着，没有什么区别。

“让她在一个地方坐下来吧。”沈恒拿出了消毒水，还有消炎药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说道。

简赫没有动，倒是那个小女孩走了出去，给自己找一个能坐的东西。

房间里面有一扇窗户，窗户里面有一层网纱，不过上面堆积了一层厚厚的污垢，外面的窗户被风吹得哗啦啦的响动着。外面漆黑一片，连月光也躲藏了起来。

“沈医生，”简赫喊道，她蹲在浴缸下，手指划过里面的液体，说道：“这药草我也是从书上看到的，说是能止血，给她泡了一天，也没有效果。你看看我是不是找错了药草了？”

沈恒只是觉得这液体味道很腥，走了过来，浴缸里面有飘散着植物叶子，他捞了起来，是绒缨菊，但是里面却加了鱼腥草，难怪味道这么刺鼻。

“是止血的草药，这只能外敷少量，不能浸泡伤口，会细菌感染的。”他说道。

“那就是没有找错了。”她说完，那个小女孩搬来了几块砖头，她将几块砖头放在了地板上，堆放成三层，然后坐在上面，伸出自己受伤的腿。

“这里。”她手指指了自己的膝盖。

沈恒看向她的伤口处，那一块的肌肤已经被药草浸泡的开始脱皮，肌肤的颜色已经被染成了红色，与伤口的颜色混合，分不清受伤的面积有多大。

他用酒精先帮她清洗了一下，擦拭药物的时候，可能会疼痛，但是那个女孩完全没有感觉。她目光一直放在他的身上，眼神是孩子般的单纯。

沈恒将她的腿伤包扎好了之后，给她留了一瓶药水，便将自己的药箱收拾好，准备离开。

女孩却拉住了他的衣服，歪着脑袋说道：“你长得真好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个女孩说话的语气还有神态与夏欢莫名的相似。他将女孩的衣服穿好，笑道：“你也很好看。”

“沈医生这是要走了吗？”简赫问道。

他已经帮她的忙，帮小女孩包扎好了伤口，不应该离开了吗，他推了推眼镜，点点头，“你只要按时给她擦药，伤口就不会再出血了，但是最好去一趟医院，伤口比较严重。”

简赫发现他又看了一次时间，他对待时间还真是够严肃的。

突然间浴缸里面的水咕噜的响动了起来，是简赫在放水，他回过头看了一眼，那鼓起来的红色液体，迫使他的鼻子微微耸动着，他握住拳头，往后退了一步。可是他的衣服被那个小女孩抓住，他的耐心似乎在渐渐的消退。

“我要回家了。”他的语气里面带着一丝冷厉，小女孩缩回了手。

“我还有一件事情告诉你，你可不可以听完之后再走。”小女孩仰着头，沈恒不自禁的将她与夏欢混在一起。

他为人本就端正，面对一个孩子，他自然放松了警惕，蹲了下来。不曾想到那个女孩没有说什么话，却在他的锁骨处添了一下。

他瞬间被惊吓到了，推开了她，连忙站了起来，手掌抹开脖子上的粘液，带着厌恶感。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简赫还是头一次看到一向儒雅的沈恒发火，笑道：“沈医生，不用这么大的反应，欣欣只是表达自己喜欢的心情，太激动了，有点失了分寸。”

沈恒不想再继续交谈下去，转身离开了这里。

简赫看着他的背影，笑了起来，揉揉身边女孩的头发，她就喜欢看人疯狂的样子。

沈恒一直用纸巾擦着锁骨处的粘液，那一块肌肤几乎被自己摩擦的脱了一层皮，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擦掉它，那力气似乎要将它扣掉扔在了泥土里面。

当他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宠物小猪被突如其来的动静给吵醒了，跑到了他的身边。沈恒快速的打开了冰箱，从里面拿出了一袋红色的液体，牙齿撕开了塑料袋，里面的液体灌进了嘴巴里。他贪婪的汲取着，塑料袋被揉成了一团，然后重重的扔进了垃圾桶里。又从冰箱里面拿出了一袋，这一袋他倒在了自己的脖子处，红色的液体顺着修长的脖子流到了锁骨处，渐渐湿红了白色的衬衫。

一向调皮的小猪此时也只乖乖的窝在他的身边，不敢出声。

他这副模样就像电影里面出现的吸血鬼一样，贪婪，嗜血，疯狂，毫无理智。他瘫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双手插进了自己的头发里，他在责怪自己，没有忍耐下来，只要再等等，他或许就可以戒掉了，他不想成为一个怪物。

他的脑袋如同爆炸了一般，剧烈疼痛着，刚才那个小女孩的笑声还有动作，似乎他的记忆里面也有过同样的场景。他不能否认的是，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咬了下去，这样龌龊的想法多么令他恶心。

他颓然的抱着自己，迷失了方向，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一个努力伪装成普通人的怪人吗？

地板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抬起头看到来电显示是夏欢，看到这个名字，他心中升起了莫名的愧疚感。他将那个小女孩想成她了，并且有想要抱住她，咬住她脖子的冲动。

手机铃声停了下来，过了一分左右，铃声再次响了起来。

他伸过手，将手机拿起，接通了电话，那边传来了属于她独有活力的声音。

“沈医生，我复职了，你该不该恭喜我呀。”院长也够婆婆妈妈，认个错呗，非要这么晚才给她发信息，她以为她跟他一样，入眠时间这么早，看不见消息吗。

“……恭喜。”

“你可是我第一个告诉的人呢。”

明清待在她旁边，无语了，她不是人啊。

她寻求奖励的口吻，沈恒的脸上不自禁的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你想要怎么庆祝。”

“要不，你答应我，让我做你女朋友。”

“……”他张了张口没有回答。

“请我吃饭，总可以了吧。”她的心情没有因为他的沉默而难过，而是换了一个请求。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