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凉风刚刚拂过京城，一大片金菊便悄然绽放。

赏菊是皇室每年都必须举行的活动，不为别的，只因当朝皇后慕容涟漪爱极了这金菊，而且九月初九是她的生辰。

莫家作为统领禁军的威武侯府自然是赐上等座，莫峰平定边疆叛乱未能及时归来，所以莫家头位自然是被柳叶青和莫清朝给占据了。

莫清朝本就生得一副妩媚胚子，虽然不满十五，可一身桃花衫子配襦裙更是醒目至极，引得很多世家公子都不停地拿余光往这边瞧。

相反地，一些小姐们却是举起了团扇，嘀嘀咕咕地议论着莫清朝险些丢了清白的传闻，本来大家都快忘记了的事情不出片刻就又在这些人中沸腾了起来。

莫清朝恨得牙痒痒，不过她依然坚信，美貌可以压制住这些传闻。她一边满足地接收着公子们艳羡赞赏的目光，一边悄悄地朝夜锦安的方向传递秋波。

夜锦安坐在皇子之末，距离莫家有一定的距离，他几番借着抬手品茶的功夫瞥向那头，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莫清朝的盈盈秋波，反倒是一直没有发现莫云菲的身影。

距离开宴只有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夜锦安有些坐不住，转头低声问许一城：“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昨晚看错了，那群人还是得手了？”

许一城微微一颔首，似笑非笑道：“殿下不必多虑，属下绝不会看走眼，她很有可能是被什么事情耽误了。”

与此同时，赶往皇宫的一架马车正在不慌不忙地走着，白露和喜鹊坐立不安，一个比一个着急。

要知道这可是皇后娘娘的场子啊，虽然是莫云菲生母和当今皇后是旧交，但是在这种场合迟到总归还是要落人口实，搞不好还要受罚。

可是莫云菲却是优哉游哉地靠在马车旁边，伸手支着下巴，正在闭目养神。她身上着一件宽大的黑袍，头发挽成最简单的发髻，仅用一根木簪固定住。

一盏茶的功夫很快过去，莫府的马车也赶在关城门之前，不声不响地驶入皇宫。

礼官清了清喉咙，昂首挺胸站在了高台之上，宣布着宴席的开始。锣鼓声传来，在做所有达官显贵皆起身面朝皇上，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第一个节目自然是乐府精心编排的舞蹈，就在众人纷纷坐下时，一排排衣着金黄的舞女不声不响地从四面八方的金菊中钻出，在一列列宴会桌之间穿插而过，仿佛就像菊仙下凡一般。

可是登场的可不止这些舞女。

一个红色的身影不知何时混在了这些衣着金黄色的舞女之间，仿佛是片片菊海中的一朵俏丽的血菊——只见这朵血菊飘啊飘，直到莫府的位置才翩然落下。

那身罗裙采用最好的染料，一朵朵金菊刺绣更是精良得无以复加，乍一看仿佛真的像是金菊的金色中透着落叶的红，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而这罗裙的主人，一根木簪，柳眉樱唇，判若天仙。

许一城意味深长地勾唇一笑。

果然啊，这女子果然非同小可。

皇后并未发怒，当她注意到这血菊的颜色时，眼底忽然泛起了回忆的波澜。

很多人刚刚敬完酒，没等坐到椅子上，就被莫云菲的出场给震撼到了。

夜锦安抬到嘴边的酒杯就这么僵在了半空中，一脸震惊地盯着莫云菲，已经顾不得其他，直到他身旁的伴读轻轻撞了他一下，他这才有些不自然地看向别处。

“你确定这是莫家嫡长女，莫云菲？为什么跟传闻中那个穿红戴绿的丫头不太一样？”夜锦安强压惊讶，低声问道。

可是许一城依旧挂着一副谦卑而又淡漠的笑，“殿下，传闻总归是传闻，百十个传闻也不如亲眼一见的好。”

身旁其他的皇子和贵府公子们也纷纷议论着莫云菲，夜锦安沉吟片刻，将袖中的一张信笺递给许一城，“去，赏菊的时候找机会交给莫大小姐，记住，一定要交给她本人，不能由她身边的丫鬟代传！”

一曲完毕，舞女们纷纷退场，中间的空地一下子敞亮了很多，隔着几丈远的距离，莫云菲看似不经意地抬头，却猛地被许一城那张脸吸引了视线。

是他！

虽然那夜的灯光昏暗，看不清楚面容，可是凭借她多年习武的经验和毒辣的眼力，许一城的身形和眼神她记得清清楚楚！不过……他竟然在夜锦安的身旁？

莫云菲冷冷一笑，前世的记忆纷至沓来。

她作为一个穿红戴绿，蠢到极致的嫡长女，被辱了名声后还傻傻地听信柳叶青母女的撺掇来了赏菊宴，结果成为众人的笑柄，然后……

然后，那时候的夜锦安就托人给她的丫鬟捎来了信笺，她欣喜若狂，以为所有人嘲笑她的时候，唯独夜锦安愿意正视她，可是后来当她为他献出一切……

回想起这些，莫云菲抬起凉薄的双眼望向夜锦安，同时夜锦安也望着她，眼中带着痴迷。

哼，这世间，令她再无法相信情字。

既然这个夜闯她浴室的男子和夜锦安是一伙儿，那么重生的莫大小姐也无须再客气了！

“清朝，你和你母亲好像坐错位置了。”莫云菲放下酒杯，不冷不热地说道。

莫清朝楞了一下，依旧没挪地方。

柳叶青立刻不乐意了，本来自己的清朝才是最瞩目的，她自然不能放弃这种出人头地的机会，“云菲，老爷又不在，自然是我这个主母坐在这里，明明是你来晚了，你这样换座让别人看到成什么样子？”

主母？

心直口快的喜鹊立刻开口反驳：“姨娘你这说得哪里话，我们主母的立碑还在莫府祠堂供着呢！或者姨娘你把我们主母的碑给拆了，自己撞死在祠堂，然后把你的名字写在主母的位置，可好？”

白露一惊，赶紧去拉喜鹊，可是为时已晚。

柳叶青气得刚想站起来扇喜鹊的耳光，却被莫云菲抓住了手腕。

看似没有用力，可是柳叶青竟动弹不得。莫云菲抬头柔和地盯着她，眼底却是一片冰凉：“姨娘，我是帮妹妹呢，那边的七皇子好像……一直盯着妹妹……”

柳叶青一听，立刻同意换座。

喜鹊撇了撇嘴，算是见识到了大小姐的厉害。

远处，许一城将一切都看在了眼中。

不知为何，那抹血红，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仿佛那个女子真的化成了妖精，勾走了很多人的魂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