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欣瑜犹豫了一下,而后试探着道:“倒是有一个方子,只是……”
见她犹豫不绝,冷鈤厉双眉一蹙:“快说!”
“人中白一小盆,以净布包裹,放水中揉|搓漂洗,去除粘液。将剩下的渣质,捏成小粒。待药制好,以黄酒吞服。”
“人中白是何物?我马上命人取来。”冷鈤厉目光一凛,转头去看旁边的小太监,“快去烧水。”
“是!”小太监一听,急忙往帐篷外走。
冷鈤厉说完,又冷冷地注视洛欣瑜。
洛欣瑜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轻声道:“就是健康人的陈年尿垢!”
此话一出,满帐篷皆静。
就连那几个准备去烧水的小太监都诧异地转过身。
冷鈤厉双眉紧皱,冷冷地看着洛欣瑜。
难道说,洛欣瑜与张公公有仇?故意用这种方子羞辱张公公?
“其他的法子,虽有效果,却是不能解胸闷之痛。张公公现在昏迷不醒,如果再耽误,只怕会延误病情。”洛欣瑜是医生,医生的职责就是治病救人,用最快的办法把病人抢救过来,目的就达到了。
冷鈤厉静静地看着洛欣瑜,沉默了一会之后:“听她的。”
帐篷里的小太监们立时跑出去,烧水的烧水,挖人中白的去挖人中白。
不大一会,热水烧好,人中白揉|搓漂洗干净。
洛欣瑜亲自下手揉|搓成小粒,而后就让小太监们用温热黄酒喂服。
张公公却是牙关紧咬,不管小太监们怎么灌,都不张开嘴。
“这样不行啊!”一个小太监急得满头大汗。
洛欣瑜上前观察了一会:“让我来。”
她接过药碗,右手在张公公穴道上一按。就见到原本牙关紧闭的张公公,竟然缓缓张开嘴。
“张开了,张开了。”帐篷里响起一阵惊喜的低呼声。
洛欣瑜以汤勺缓缓喂药,还没喂上半碗,就见到张公公猛地翻身坐起,朝着榻下呕吐:
“什么东西?恶心死我了……”
帐篷里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他们不由自主地看向洛欣瑜,面带钦佩之色。
从山崖上摔下去昏迷不醒,竟然这么快就醒了?
就连冷面无情的冷鈤厉,此时看向洛欣瑜的目光都柔和了许多:“继续喂药。”
洛欣瑜见到张公公已醒,先是搭了一下脉,见其脉相已渐渐平缓,便将药碗送给旁边的小太监:“一会若是喝不下,就别喝了。至于他前胸的淤青,暂不要管,也不要碰触。等缓上三五个时辰,慢慢用温热黄酒轻揉。”
听到洛欣瑜的医嘱,冷鈤厉微微挑了一下眉毛。
医嘱如此清晰,证明她是经常治病救人的。可从他得来的消息,这个洛欣瑜往日在洛府里却并没有显露出会医术的能力啊?
又见到张公公病情已稳定,冷鈤厉叮嘱了张公公|安心静养,就走出了帐篷。
见到冷鈤厉出了帐篷,洛欣瑜略一思索,也跟着走了出去。
这帐篷里尿骚味极重,实在呆不下去。
冷鈤厉仿佛知道洛欣瑜会跟上来,声音没有一点起伏地道:“你就在这里住下来,好好养伤。”
洛欣瑜点了点头,轻声道:“谢谢你!”如果不是冷鈤厉及时赶过去,只怕她要被洛侍郎活活打死的。
看洛侍郎那下手的狠劲,也不知道他有多恨原身!
按理来讲,父女连心,纵是不喜欢,也不能往死里打。
可是看洛侍郎的架势,竟是恨不得洛欣瑜快点死去。
洛欣瑜实在是有些不解。
不仅她有些不解,冷鈤厉也想不明白。
一个女儿,又不是儿子,将来出嫁能花多少银子?
难道说,庆家的财产有很多吗?多到洛侍郎要杀女夺取庆氏财产的地步?
想到这里,冷鈤厉的脸色寒了一寒。
回到帐篷里,春喜急忙上前服侍洛欣瑜躺下。
冷鈤厉就坐在书案前看书,不言也不语。
洛欣瑜几次想找冷鈤厉说话,没获得一点回应。
无聊至极,她就和春喜下起五子棋来。
“来来来,我教你下黑白棋。这棋只需要五个子连成一排就好,不像围棋那样麻烦。”洛欣瑜笑嘻嘻地躺在榻上,身子斜探出去,歪着头与春喜下五子棋。
围棋这种东西,根本就不是春喜这种人能学会的。一开始见到洛欣瑜教她下棋,还有些忐忑不安,没有想到竟然是五子连珠之棋。
学习起来非常容易。
春喜一下子爱上了这个五子棋,眉开眼笑地与洛欣瑜下起棋来。
听着洛欣瑜嘻嘻哈哈地与春喜下棋,冷鈤厉眉头微动。他将手中的书放回书案上,转头瞧了一眼洛欣瑜。
只见洛欣瑜披着一件他的大衫,头上松松地挽着一个髻。脸上未施粉黛,容颜略有些憔悴。可是一双眸子却波光潋滟,神采飞扬。
冷鈤厉收回了目光,重又拿起书继续看了起来。
等到晚上,洛家终于来人。
太监随安前来通报:“殿下,洛侍郎就在帐篷外求见。”
“可是来送药的?”冷鈤厉放下手中正在看的书籍,转眸看向已睡下的洛欣瑜。
随安犹豫了一下,拱手道:“空手而来,只是说来向殿下赔罪。”
“赶出去。”冷鈤厉伸了一下懒腰,又说起值夜的事情,“晚上我在殿里值夜,你一会去通传一下,让娘亲不要太辛苦了。”
“是!”太监随安也是知道冷鈤厉脾气的,听了吩咐转身就出去,连提都不再提洛侍郎。
不一会,帐篷外就传来洛侍郎低声哀求随安的声音:“殿下可愿意见我?”
随安说的什么冷鈤厉没有听到,想来是随安拉着洛侍郎往远处走去了。
女儿被他打成那样,他一不送药,二不请太医,向我赔罪?冷鈤厉面无表情地勾了勾唇,起身吩咐小太监为他更衣。
转过头,洛欣瑜睡得安祥而又甜美。
洛欣瑜嘟囔了一下,朝里翻了个身。却不小心碰着伤口,痛得呲牙咧嘴。
哪怕痛成这样,她也没醒,又恢复成趴|着的姿势,继续睡觉。
冷鈤厉轻轻地摇了摇头,一双漆黑如夜的眸子碎芒微闪:“在别人的帐篷里也能睡着?心还真大?”缓步走到床榻边,掖了掖被角。
静静地看了洛欣瑜几秒,转身出了帐篷。
一出帐篷,只觉得寒凉袭来,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踏着厚厚的积雪,缓步朝着大殿的方向走去。
皇帝的身子一日好过一日,却也只是表面上的好。只看皇帝隔一段就要呕血就知道,皇帝的身子撑不了多久了。
一想到敬爱的父亲就要因为莫些阴私烂人的勾当而亡,冷鈤厉心中就止不住的愤怒。
他想长啸,想立时回到京城。
回到那座生他养他的宫城里,杀个血流成河,尸浮遍地。
冷鈤厉攥紧手指,面沉如水,脚步却愈发的沉稳。
“大哥……”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旁传来一声低低的呼唤。
转过头,却见到一个少年就站在十几步外,用担忧而无助的眸光看着自己。
“大哥,父皇的身子怎样了?”四皇子冷灏急步上前,在走到冷鈤厉身前几步时,脚步猛地一打滑,身子趔趄了一下。
冷鈤厉下意识的伸手,四皇子冷灏就顺势抓住了冷鈤厉的手。
“大哥,我好害怕!”四皇子冷灏说着,泪水就渐渐地涌了出来。
“阿爹不会有事的!”冷鈤厉说完,就松了冷灏的手,转身朝着大殿走去。
冷灏愣了一下,快步追上了冷鈤厉:“大哥,我和你一起,我也要守护父皇。”
“好。”冷鈤厉脚步未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