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飞卿几乎一夜未眠,魏晏然说是皇后想当面与她道歉,不过,她总觉得事情不会这样简单。
把翡翠跟金巧交给安乐照看,为了不让安乐担忧,她并没有与她多说什么。之后便在青霭的指挥下,由几个侍女给她换上较为正式的宫装,发髻与发饰也隆重而规整。
用过早膳,从祁王府出发,何飞卿与魏晏然乘坐了同一辆马车。
魏晏然几次想开口,可看看面无表情的何飞卿,最后那些话又全都咽了回去。
两个人在宫门处遇见了顾浅云跟叶晟,似是巧合,但何飞卿怎么瞧都觉得两个人是故意等在此处的。
顾浅云的视线直直落在了宫装打扮,走在魏晏然身旁的何飞卿身上。心头隐隐有些不是滋味,又有些怪异的复杂与牵扯。
四人相互打了打招呼,正当青霭准备将何飞卿领向毓宸宫时,顾浅云却忽然出声叫住了何飞卿。
何飞卿一脸不解,跟着顾浅云往旁边挪了几步。
“云姑娘,那日的事情,是我唐突了。”顾浅云微微一福,诚恳向她道歉。
“顾公子,我们应当不认识吧。”何飞卿恍然大悟,无所谓地耸耸肩,“等我给祁王殿下解了毒,我自会离开,你不必忧心他的安危。”说完,转身就跟着青霭往毓宸宫的方向去了。
叶晟走到顾浅云的身边,与他一同目送何飞卿的背影,“你什么时候得罪的她?”
“曲姑娘烂脸的那一日。”顾浅云实话实说。
叶晟眉角一扬,“嚯!嘴上说着不喜欢,这心里不是挺在意的吗?”忍不住用肩膀撞了撞他。
“我那日与云姑娘说的话,跟曲姑娘没有丝毫干系。”顾浅云脸一黑,转身就走。
“啧啧啧,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叶晟挑了挑眉,一个字都不信。
魏丝燕耷拉着脑袋,一脸郁闷的候在毓宸宫的大门外。一大早她就被她母后耳提面命,等何飞卿来了,必须态度诚恳的向人家道歉。否则,便罚她三个月不准离开自己的寝宫半步。她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得老老实实照办,这真要是被禁了足,她非得憋死在宫里不可。
视线乱瞟间,无意看到了跟在青霭身后的何飞卿。一袭紫衣,衬得她高雅端正,怎么看都绝不会是普通的村姑。
心头一动,魏丝燕莫名产生了一股胁迫感,她忽然有些担心楚眉的处境了。
用力吐出一口气,魏丝燕大步来到何飞卿的面前,直截了当的说道:“云姑娘,昨天的事情是本宫错怪了你,抱歉。”
何飞卿朝魏丝燕福了福,回道:“公主言重了,民女也的确冲撞了公主,还望公主见谅。”
魏丝燕摆了摆手,“青霭,你带她进去见母后吧,本宫还有事,就不进去了。”说完,一溜烟,跑了。她得赶紧去找楚眉,虽然有可能是她多心了,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备无患总比猝不及防的好。
青霭朝魏丝燕福了福,转向何飞卿,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把人带到殿门外,便停下了脚步。
何飞卿微躬着身子,缓步走到殿中,整个人直接拜了下去,“民女椿芽儿见过皇后娘娘。”
“起来吧。”王彩香上下打量了一番何飞卿,这才对身旁的晴时点了点头,“赐座,看茶。”之后,视线毫不掩饰的又直直落在何飞卿的身上。
何飞卿小心翼翼的随着晴时的招呼,规规矩矩的在一旁坐了下来。
晴时从宫女的手中,一一将热茶与几样造型极为精致的点心摆放到她身旁的几案上。
王彩香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何飞卿手边的那几样点心,微笑着解释道:“这几样糕点是本宫闲来无事自己瞎琢磨出来的,云姑娘尝尝看。”
“多谢皇后娘娘赏赐。”何飞卿迅速站起身,深深一福。
接着,老老实实地坐下,一边喝茶一边吃点心。把那几样点心,全都尝试了一遍。
王彩香微笑着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殿内的所有内侍与宫女也全都悄悄注视着她,以至于偌大的毓宸宫,一时间竟有些安静的过了头。
何飞卿并不怎么喜爱甜食,一口气吃下四五样糕点,顿时觉得有些腻得想反胃。刚要端起茶杯,喝点茶水冲冲口中的甜腻时,指尖的动作却猛然顿住。接着,眉头紧拢,双手紧紧按住了自己的腹部,并抬头看向王彩香。
王彩香十分坦然的冲她点了点头,语气淡然的说道:“你既是神医,总不至于连这点小毒都解不了吧。”
“唔嗯!”何飞卿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哆哆嗦嗦的从衣襟中掏出一个灰色的纸包。把纸包中的褐色粉末一股脑的全部倒进口中,就着茶水吞咽了下去。扶着几案大喘了好一会,呼吸才慢慢恢复正常。
见状,候在一旁围观的内侍与宫女,竟都下意识的松了一大口气。
王彩香很是满意何飞卿的表现,不由得加深了嘴角的笑意,“看来云姑娘果真是有些本事。”顿了顿,话锋一转,问道:“本宫听晏儿讲,月圆那日,你曾给他喝过一杯解毒茶,但那解毒茶的方子却是你师傅给你的,不知你师傅现在何处?可否把他也请到祁王府来?”
何飞卿一愣,仿佛是被戳到了什么痛处,顿时露出了一脸哀伤的神情,“我师傅……已经死了。”
王彩香渐渐收敛了嘴角的弧线,看上去似乎有些尴尬。
何飞卿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解释道:“半年前,泉行县爆发时疫,师傅与几个江湖郎中一起赶赴泉行县救治,没曾想,他自己竟也染上了时疫。后来,是与他同行的郎中带着他的骨灰回来交给我的。”同时还有一封很长很长的信。
听那几位郎中讲,当时明明都已经快断气了,还硬是咬着牙啰里啰嗦的给她写了一封足足有三十几页纸那么长的信。关键是那封信还没写完整,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不靠谱的师傅?
看着明明是在努力克制,像是怕在贵人的面前失了礼,可何飞卿的眼泪还是不受控制的滑落了下来。
王彩香沉默了许久,好半刻才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失望还是感伤,“斯人已逝,云姑娘,节哀。”抿着唇犹豫了一下,说道:“想冒昧请求云姑娘一件事情,可否让本宫看一看那解毒茶的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