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殿的院子里。
下午的阳光如同炽热的火焰,烤得大地一片的绝热。
笑颜怯怯地点了点头,招呼着几个婢女上前去,一下子将手无缚鸡之力的李娥姿,按在长板凳子上。
‘冉千轻!你凭什么!宇文邕知道之后肯定不会放过你的!’李娥姿满脸的愤懑,那丝丝怒气跃然纸上。
冉千轻明摆着一副不受落的模样,但却早已带着丝丝的期待感,脸上的笑容越发诡异,‘哦?’
这回,李娥姿的目光里却闪过了一丝的恐惧,没错,是一丝丝的恐惧,同时也没有再说什么,
就连持棍子的几个下人,高高的抡起棍子就狠狠地打了下去。
‘啊啊啊……’
李娥姿的声音久久在院子里绕绕不去,叫的竭斯底里,宛若那欲断的弦,分外刺耳。
此时,遥在含笑殿的阿史那公主静静地听着安插在长春殿的细作的汇报,唇边一下子挂起了胜利的弧度。她对着自己的心腹秦天轻道,‘你去准备一下,本宫要去一趟长春殿,本宫倒要看看冉千轻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眼睛轻轻地眨了眨,水灵灵的眼眸竟带了几分淡淡的黛紫色,浅浅的特别的好看。
秦天欲张口说话,口中喃呢着几个字,却什么声音也没有,最后想起了自己是个哑巴,只得沮丧地点了点头。
含笑殿外,闪着银光的轿子,一道的珠帘将其他人隔绝了在外头。
‘大人……’阿史那公主惊喜地唤道。
繁花茂盛的院子里,身着玄黑汉服的宇文邕如风一样急掠而过。
而宇文邕前去的方向,正是长春殿。
旁人见司空大人如此行色匆匆,皆是闪到了一旁去,不敢造次。
平日冷冰冰的他,又曾何时将七情六欲、感情之事全写到脸上去呢?
可能是杨秀羽又出什么事了吧?还是,冉千轻出事了?
阿史那公主想到的也只能是如此,在她的眼中,杨秀羽是一个威胁,能够怀上宇文邕的孩子。但冉千轻也是一个不能小看的对手。
怨念,油然而生,阿史那公主神色阴毒的看着长春殿的方向,快步的走了过去。
猛地一声如惊雷,厚重的朱漆木门就在刹那之间,被人一脚踹开。
一抹身影如剑气光影般掠过,掠过之处无不卷起了遍地的落叶,只见那道黑影以非人的速度接近李娥姿,转身狠狠地踢开持棍的下人。
宇文邕高大的身躯猛然下沉,小心翼翼地将地上那宛如折翅蝴蝶而奄奄一息的李娥姿搂入怀中。
李娥姿的呼吸变得急促,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人。
是宇文邕无疑。
‘谁打的你?’如此的轻声细语,如此的温柔尔雅,冉千轻倒是第一次见。
只见宇文邕将手轻轻地拍在她的后背上,让她好好地缓口气。
而宇文邕温柔的黑眸中是无尽的宠溺,疼惜。
在宇文邕的面前,李娥姿收敛了她一切的放肆与肆意,她的收放自如反倒是显得冉千轻越发蛮不讲理。
冉千轻予以嗤笑,却久久没有从宇文邕身上将目光移开。
他目光之中的冰冷、凌厉,就如来自地狱的恶鬼地刺向冉千轻。
宇文邕前一刻还温柔似水的俊脸此刻被阴霾所笼罩,只见杀意森寒,冷如修罗。
大殿的气压一降再降。
被打的下人摊在地上吐着血,板子散落在院子里,没有半分生气。
满院的婢女,连同笑颜,只是僵硬地站在原地,没有人敢动分毫,头越垂越低,连呼吸也变得越发小心翼翼,目光不敢正视宇文邕。
‘冉千轻,你在找死!’没有问原因,冰冷至极的语气,没有一丝的柔情,宇文邕那冷酷的目光,就似在看着一个被自己一刀捅死的仇人。
冉千轻没有动过分毫,目光仍旧就这样伫立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宇文邕的发落。
果然,宇文邕还真是藏得深沉,怪不得全府之人都没有人会知晓。
但是,如今虽然惹怒了宇文邕,但是还是让她找出了他的软肋。
原来就是那个一直在府里寂寂无闻的小丫头。
这样一来,冉千轻倒是不担心其他了,宇文邕也不是像外面流传的这般风流快/活,更何况,知道了宇文邕的弱点,做事更能够一针见血、一语中的。
冉千轻微微地瞥眼,猛地看到了那像极阿史那公主的身影在门外窥探。
她心生一计。
冉千轻之态似癫似狂,似疯似傻,‘哈哈哈哈哈——宇文邕你也不过如此!’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刺耳,而冉千轻却是别有用心,她能够确定院门外的人是阿史那公主无疑。
她就是故意把声音放得嘹亮,使其闻者远。
只是她算漏了一点——就是宇文邕。
下一刻,宇文邕不动声色地拴住了冉千轻的脖子,像极了对待一个破娃娃般的,直接将其打飞。
冉千轻匍匐在冰冷的地上,淡淡地吐了口浊血,像是一切都事不关己一样。
只是,她心中明白,这一切为了挑起这司空府中的矛盾,让她可以有空闲去查有关于宇文护昨晚传递的信息所提及到的军事图,那么也是值得的。
更何况,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可是一箭双雕,这也能让宇文邕因分身乏术而没有精力取查她身上的端倪。
长春殿外。
艳阳高照,如同针灸般唤醒了梦中人。
一直尾随着宇文邕的阿史那公主,一边在外面听着宇文邕与冉千轻的对话,以及那触目惊心的行动,心头间微微地颤抖着,惊讶的目光一直在宇文邕脸上流连着,双腿僵住动弹不得。
她很想从宇文邕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只是,奈何什么都没有。
冉千轻的目光再次故作不经意而又轻轻地瞥到了门外仍在偷听的身影。
她巍巍地站起身来,只见冉千轻僵硬的扯起嘴角,如削葱般的芊芊玉指颤抖着举了起来,但随即随意而又潇洒地擦掉了自己嘴角边的血迹。
她的面目似惩忿窒欲,似癫傻痴狂,似痛苦不堪,‘自从知道自己要嫁进这司空府,我就没打算要活着走出去!而且就在刚才,我看到了什么?就看到了你这般地维护李娥姿的那一刻起,宇文邕,我告诉你,我也没有想要活过!但是,宇文邕你还没有资格杀我!因为李娥姿乃是罪有应得,我没错,她害死杨秀羽姐姐的孩子,她该死!’
冉千轻内心那个波涛汹涌,那个波涛暗涌,她都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不过她还是竭力地保持着那般的悲壮而又决绝的面目。
嗯,她要绝对对得起这般复杂费神的谍中谍,计中计,要么什么不做,要么就做戏做到全套。
‘大人,您别听她说,她说谎,她就是看我不顺眼……’李娥姿的目光极力地逃避着冉千轻那尖锐的目光,缓缓地低下了头,带着丝丝缕缕撒娇的意味。
宇文邕以一种审视且又别有深意的眼神看了冉千轻和李娥姿一眼,转而扶住了李娥姿的腰身。
冉千轻将目光收回,从容地道,‘这个司空府会允许这般无凭无据的事情发生么?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的,你凭什么说我说谎?同是大人的孩子,就没人彻查为杨姐姐平冤,这般的马虎了事,将事情不了了之,尾大不掉,原来就是堂堂司空府的行事方式?’
全场如凝结住似的,没有人敢在此非常时期发出一点声音。
宇文邕目光有惊讶,也有不屑,‘哼,本司空自会查个水落石出。’
说着就直接抱起了李娥姿,流星大步地往海棠殿的方向走去。
目送着宇文邕的离开,冉千轻跪倒在了地上。
笑颜几步走前,扶起已然是满额冷汗而又浑身颤抖的冉千轻,看着脸色瞬间煞白的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夫人,您这样又是何必呢?’
冉千轻挣扎着要站起来,一下子站不稳,笑颜眼明手快地伸手扶住了她的背,却听见冉千轻倒抽了一口凉气,‘那个大魔头,也不知道要怜花惜玉,还要这般的辣手摧花,以后老娘我这梁子就跟他结上了。’
笑颜忍着笑意,‘夫人,还是快别说了,咱们还是尽快回魁白殿吧,您也该上点药了。’
刚要跨出院门的一刻,冉千轻顿住了脚步。
她一拐一拐地走了回头,看着满院的伤员,都是被宇文邕所打伤的。
冉千轻转头向笑颜道,‘回头给他们每个人都送去五十两。’又向那些下人道,‘今天的事情辛苦大家了,都是被本宫所拖累的,回去我让丫鬟给你们每人五十两的汤药费。’
在回去的路上,笑颜很是不解冉千轻的做法,忍不住问道,‘夫人为何要这么做?’
冉千轻淡淡地道,‘这叫恩威并重,以怀柔手段配合高压手段,这般才能收买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