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告这样的行为,已经严重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食品安全法》第28条,第62条的规定。即明知未经过海关检验的产品还销售,不符合食品安全法的形式要件,且这些未经海关检验的奶粉已经造成了严重后果,完全符合十倍赔偿的情况。”
在法庭上,孟子阳与平日私下温和的模样判若两人。
像是回到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在法庭上也是这样,冰冷无情,铁面无私,一点情面也不讲。
不过这一次,似乎连她自己都要被孟子阳的观点说服了。
司法这样严明,现实这样残酷,个人的利益和生活算得了什么。
合议庭对案件有了初步了解,在双方又一轮争辩之后,宣布退庭,择日再审。
从法院出来,小k忍不住感叹:“然姐,我今天可算知道什么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了。”
被告萧茗,单亲妈妈,为了支撑起整个家庭,生活确实很不容易。
可仅此一点并不能抹去她犯罪的事实,重要的是奶粉是孩子的食物,国内的人对孩子的问题本就更敏感重视。
然声对这样的弱势群体是有十足的同情心的,所以她请老默帮忙调查萧茗的人际关系,看她还能躲去哪,希望采访她写一篇专题。
萧茗的个人信息全被曝光在网络上,网友能查到的地方应该都不会再去了。老默给了个地址,说是萧茗父母住的地方。
地址在逼仄的棚户区,一间又一间拥挤的小房子紧挨在一起。中间通行的路又脏又窄,路面上流着不知名的液体。
然声原以为位置会很难找,结果刚到大概的地方,就看见了戴着口罩,骑着摩托车接孩子下课刚回家的萧茗。她没有出庭,而是全权委托律师,就代表不想出现在大众面前。
然声叫了声:“萧茗。”
后者下意识抬头,萧茗头发散在脸庞两侧,挡住了脸,这样一抬头才看见她脸红肿得老高,手臂上还有好几道指甲的抓痕,头发乱糟糟的。
旁边的孩子戴着口罩,好奇又恐惧的看着他们。
萧茗揽着孩子,转身就走:“你认错人了……”
然声说:“我是绒城晚报的记者,我来不是为了曝光你,是希望采访你的情况。你卖的海淘奶粉已经造成了严重后果,你很有可能会判刑。”
萧茗脚步顿了一下。
“我知道你也有自己不容易的地方,所以想了解一下你的情况,起码不要让孩子和家人受到影响。”
如果是其他记者狗仔,恐怕立马就长枪短炮的往脸上怼,根本不会慢吞吞的跟她讲道理,所以萧茗的态度有所松动。
果然,提到孩子和家人,萧茗就像是被戳中了软肋。她低头让孩子先自己回家去,等孩子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她才面对然声。
问:“你们想知道什么?”
然声指了指她脸上的伤:“你这伤哪来的?”
萧茗把头发往脸上摁:“刚去接小宝放学,被人认出来了。”
然声明了,这世上假惺惺充当正义者的人太多,网络暴力和人身攻击都不过是那些人找存在感的一种方式。
“前面有石桌石椅,我们换个地方坐下说话吧。”萧茗在前面带路,然声和小k跟过去。
然声给萧茗递了张湿纸巾,问她。
“你的海淘店开了多久了,海淘奶粉出问题的事,你知道多少?”
萧茗看起来很平静:“我只负责售卖,更何况走私拿货的人又不止我一个,我怎么知道为什么偏偏这次出了问题。如果早知道会出问题……”
然声蹙眉:“走私拿货?你很清楚这样做是违法的,对吗?”
听她这样讲,然声莫名觉得背后还有更大的团队在操控。
“要不是为了赚钱养家,谁愿意做这种事情。我又不是傻子,我也是有孩子的人,钱我愿意陪,倾家荡产做牛做马我也赔,可是,那些给我拿货的人,是不是也该承担相关的责任?”
这个问题,萧茗在问她。
“如果你愿意提供线索,他们当然会承担责任,能跟我讲讲,你都是在哪拿的货吗?”
萧茗的手顿了一下,她突然腾地起身:“算了,没什么好说的,你们走吧。”
然声面色一变,她迅速开口说。
“萧茗,你是真的爱你的孩子和家人吗,我说过我只是想帮你。”
可若是她不愿意接受,执意有所隐瞒的话,然声大概是帮不了她了。
萧茗走的决绝,并没有回头。
“你售卖的海淘奶粉已经造成了严重后果,卫生行政部门正在鉴定这个案子是否符合入刑标准。十倍赔偿已经让你们家很艰难,如果你再进监狱,你有想过你的家人和孩子该怎么办吗?”
大概只有小k知道然声这是在唬她。
萧茗慌乱的回头,持半怀疑的态度:“不是只有行政处罚,一赔十就够了吗?”
看来是有人给她科普过后果了。
这些话像是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所以她才能如此淡然处之。但然声的话让她也有些自我怀疑,或许是因为给她科普后果的人,并不能百分之百让她信任。
“谁告诉你的?”然声微微挑眉:“你好像一点也不怕赔偿。”
萧茗低下头,似乎在思考其中的利弊:“人活着,所求的不就那点利吗,既然利益没有了,还能陪在家人身边,当然应该庆幸,抱歉,我真的要走了。”
然声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她能感觉到萧茗的情绪不对劲,对她们一定有所隐瞒。
“你在怕什么,是你口中说那个,给很多人提供走私海淘货物的人吗?”
萧茗一下子僵住,几乎是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她。
杂乱无章的棚户区,有风吹起萧茗的头发。露出红肿的脸,如果之前然声只是猜测,那她的反应就正中了然声的下怀。
或许,她的伤,不仅是愤愤不平的群众打的,还有另外的人参与。
萧茗是想把提供货物的人供出来的,所以刚刚才会问那样的问题,但不保证那些人威胁过她,导致她欲言又止不愿再提起。
“没有,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