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家呀？我刚才也去吃饭了。”语文老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道。

“哦，我倒是忘了没看那门店的招牌，只是随便吃了点。”孟大成的头埋得低低的，他不敢看语文老师的眼睛，唯恐自己的脸色和表情会出卖自己。

“哦，我倒是记得我去的那家店。店主好像是个老爷爷，他家的菜还挺不错的。”语文老师也不戳穿，继续说道。

语文老师平时都是回家吃饭的，就算不回家，也不会跑这么远来吃饭。现在又在这碰上，莫非……

孟大成低着头，想着今天到底是不是意外，信息在他的大脑里飞速旋转着。

“哦，这样啊！”孟大成虽然猜到了，却不敢问，整个人愈发窘迫了，只得随口附和了一句。

“你这次考试成绩滑到了倒数几名，有没有想过是什么原因？”语文老师把话题略微转了转。

“可能是我知识掌握得不够扎实，您放心，接下来我会注意的，您放心。”孟大成被问及此，心更虚了。

“你现在在重点班，但是学校会根据学生的成绩进行末位淘汰，成绩一直垫底的会被转到普通班，而且还会约谈你的父母。”见孟大成的眼神一直闪躲，语文老师故意透露出了这个信息，希望他能说出他心中藏着的事。

“什么？”一听到可能会约谈父母，孟大成整个人都慌了。“不是还有一次分班考试么？应该那才是决定性的考试吧？”

“对，但是平时的成绩也会占一定的比重。”

闻言，孟大成整个人就那样怔住了。他知道自己这读书的机会是如何得来的，他不敢想象如果父母知道这样的事情，会有多痛心。

他的脸色在太阳光的照射下，由白变红，他没有选择了，无论如何必须配上眼镜，好好复习。

“你要是有什么隐情，一定要跟我说，不然，我没办法帮你。”语文老师看着孟大成的眼睛里写满了焦虑与慌张，知道他自己筑起来的坚固堡垒正在被自己一步步瓦解。

“我……其实今天是来做兼职的，就在您吃饭的那家店。”孟大成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或许是因为内向和敏感，他的自尊心反而比一般人更强。

“你一学期的生活费和学费都交清了，怎么……”语文老师很怕问及这个，对一个出身贫苦家庭的孩子来说，问他为何挣钱的确有些残忍。

“我的视力很不好，最近这阵子，我上课一半看一半听……”孟大成的声音低得像苍蝇的嗡嗡声一样。

听他这么一说，语文老师就把最近发生的事串起来了。他视力不好，又不好意思跟家里人说，就一个人偷偷出来打工。

“走，我带你去医院。”语文老师看到他，就好像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那个因为穷而做什么事情都缩手缩脚的自己。

“谢谢您，我兼职挣的钱应该够我配一副眼镜了。”孟大成不希望欠老师的人情，说着，就向前走去。

“我只是说我带你去，没说我非要给你出钱。”语文老师知道他自尊心强，不会轻易接受自己的帮助。

孟大成还想说什么，人已经被语文老师拉着走了。

语文老师没有直接带他到眼镜店，而是带他来了医院，他担心他的眼睛还有其他问题。

“医生，他的眼睛怎么样？”做完检查，语文老师问道。

“这孩子的眼睛已经是高度近视，双眼度数都是800度。而且还有干眼症，必须滴眼药水。怎么你们家长现在才带孩子来？”医生以为语文老师是孟大成的家长，不由得多说了一句。

“800度？”孟大成没想到自己的近视已经严重到这地步了。

“对。你已经是真性近视。如果再不佩戴眼镜，度数将会越来越高。我给你开几瓶眼药水，然后配镜医院可以配，外面的眼镜店也可以配。”医生说着把处方单递给了语文老师。

“谢谢您。”语文老师拿着处方单去缴费，孟大成连忙从兜里把自己存了几个月，已经被揉得皱皱巴巴的钱递过去。

语文老师看到他递过来的钱，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住了。

两瓶眼药水花掉了60元，剩下的钱是无论如何不够在医院配眼镜的了。

两个人好像很有默契似的，什么都没说，语文老师带着他就往眼镜店走去。

800度近视，这孩子是近视多久了呀，黑板上的字看不见，上课的效果至少要打对折。他的父母平日里事情多，怕是还不知道这孩子近视了。

孟大成跟着老师，心情格外低落。班上那么多孩子都没近视，怎么就自己近视了？等会儿如果老师一定要帮自己配镜，自己就从以后的生活费里俭省出来，还给他。

眼镜店里，孟大成看了一圈又一圈。因为度数已经是高度近视，年纪又还小，店员一再推荐配好一点的眼镜。

“孩子年纪小，眼睛还没定型，如果不配好点的眼镜，以后视力会下降得很快。”店员对语文老师说道。

“那就来这一款吧”语文老师指着那一款中等价位的眼镜说道。

戴上的眼镜的孟大成又一次清晰地看到了这个世界。就好像他原本模糊的未来，也变得清晰了一样。

原本沉重的心情因为这副眼睛变得好了起来。“老师，回去了我给您写借条。”孟大成对语文老师说道。

“不用了，我们在心里记着就够了。”语文老师心里明白，这孩子，如果他说不让他还了，他的心里会一直不安心。

“嗯，等我有能力，我一定还您。”孟大成的眼睛里泛着闪闪的泪光。

语文老师并不知道，那一天的他在孟大成的心里播撒了一颗种子，一颗关于职业理想的种子。

两年后的高考填志愿时，孟大成没有和别的同学一样填金融和计算机，而是填了“师范学校”。

他认为，老师不仅可以教知识，还能拯救学生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