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孟晓芙已经来了几个月了。对服务员的工作流程已经熟悉了不少，而且也和饭店里的人混熟了。

老板娘一开始完全是看在厨师长王进宝的面子上让她进来工作的，倒是没有抱太大的指望。没想到，她还真是手脚勤快，而且心眼实诚。

孟晓芙知道自己还未成年，又是新来的，随时可能被赶走。所以做事情小心翼翼，只要手上得空会主动帮大家做事情。所以，刚开始对她心怀芥蒂的杨月月在被她帮了几次忙之后，也不知不觉和她关系好了一些。

孟晓芙举得来这里几个月的成长速度敌得过自己十多年来的成长。还记得第一次杨月月因为她被罚款后，总是故意和她抬杠。孟晓芙不想小事化大，能忍则忍，不能忍的则回几句。但是她并不觉得自己错了。

直到后来，她见的事情多了，才明白。在她们看来，自己不该多管闲事。客人爱嚷嚷就让他嚷嚷好了，实在要走早就走了。既然还愿意在那嚷就说明，心里还是想在这里吃饭的。

孟晓芙那一出头，啥好处没捞到，还害得厨师长连带杨月月被批评。这就是她们的逻辑，她们觉得只需要把事情做好就够了，店里的生意增不增加和自己没关系，客户满不满意，下次还来不来也和自己没关系。

归根到底，大家所处的立场不同，觉得“个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还有一次，有客人吃完饭了直接在包间里打麻将。散桌的时候，桌垫底下遗漏了几百元钱。当时孟晓芙和另一个服务员看见了，另一个服务员的意思是，反正没人见着，她和晓芙神不知鬼不觉地对半分算了。

可晓芙觉得这不是自己应得的，应该给老板娘。若是客人找上门来，老板娘

直接给客人便是。假如客人不来，老板娘愿意赏赐给她们，那也行。

另外一个服务员就笑话她，客人回去了自然知道饭店是要收拾桌子的，钱又没个记号，肯定不会回来问了。老板娘就更不用说了，能进自己腰包的东西为啥还要分给员工？

就在她们俩争执不下的时候，老板娘进来了。钱当时就放在桌子上，见瞒不过去，服务员只好说了实话。老板娘喜笑颜开，各给了50元当作奖励。

虽说得了钱，可服务员心里依旧耿耿于怀，觉得这孟晓芙就像个二愣子一样。就希望巴结着老板，可是呀，也没捞到啥。

渐渐地，孟晓芙觉得自己被同化了，她居然对这些事情见怪不怪起来。

因为在饭店工作，基本上都是平时休息，和哥哥孟大成的休息时间完全不同。所以孟晓芙很久没见哥哥了。

这一天，她提着水果和几袋零食来到了哥哥所在的学校。

学校只有中午和下午放学时间才能进去，孟晓芙之前不知道，一直眼巴巴等了三个小时。

“孟大成，学校门口有个女生找。”快放学的时候，老师说道。

孟大成一听女生就猜到是妹妹来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眼镜摘掉了，免得妹妹问起眼睛的事情。

一旦戴上眼镜，孟大成就再也离不开了。起先是一张眩晕，缓了一会儿才缓过来。

当他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眼睛只能看到一团一团的人影。

看见了一个女生，他笑着飞快地跑过去，正准备说话，却发现眼前站着的不是妹妹，脸色立刻变了样。

“哥！”妹妹的声音从另一个角落传来。

孟大成循着声音望去，看见了一个类似于晓芙的身影，他的视力太差了，只怕是瞒不了多久了。

“哥，你不会学习太认真，把你妹妹都忘了吧？”孟晓芙完全没想到哥哥视力那一层，只当他是个书呆子。

“你啥时候可以不损我？”孟大成这才清楚地看到了妹妹的样子。几个月不见，妹妹的脸上少了些稚气，眉眼间倒是多了几分成熟与说不出来的干练。

“等你口才比我好的时候。”曾经有的确有那么几个瞬间，孟晓芙会想起，倘若自己没有和哥哥换阄，今日的自己是不是就在这校园里学习？此刻看着哥哥单纯的模样，想起自己在饭店里这段时间的遭遇，她觉得，她的选择没错。

哥哥性格老实，要是他出去了，还不知道要吃多少亏。

“哥哥，这是我在来的路上给你买的水果和毛衣，你拿着。”孟晓芙看着校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群，忽地想起哥哥吃完饭下午还要上课，忙把自己买的东西递给了哥哥。

“你干嘛，挣钱不容易，留着自己用。”孟大成拿起水果，嗔怪道。

“你没看我给你买的都是不值钱的？”孟晓芙笑着说道，眸中却闪烁着泪光。

“你在饭店，没人欺负你吧？”末了，孟大成问道。

“没有，就你妹这性格，谁敢欺负我。”孟晓芙顿了顿，说道：“好了，我走了，你好好学习。”

孟晓芙一转过身，眼泪便再也绷不住，漱漱落下。以前自己的梦想是读书，上大学，当作家。而现在的自己就好像荷塘里的一片浮萍，随波逐流，漂到哪里是哪里。

她今日休息，所以她可以以最慢的速度走回饭店。来了这几个月，她已经把服务员所有的岗位职责了解得一清二楚，这意味着接下来的工作极有可能就是简单的重复。

换句话说，如果餐馆不倒闭，如果自己不出什么差错，自己可以一直待在那里，直到人生另一件大事到来，比如结婚。孟晓芙以前总觉得结婚是大人们的事情，自己还是小孩子，想这些干嘛。

可来了几个月，听她们说，好几个人都是因为结婚嫁人，到了夫家，就辞去了工作。如果这样算起来，自己距离结婚也没几年了。

夕阳照在地上，孟晓芙的身影被逐渐拉长。从学校到饭店的路本来只需要一个半小时，她愣是走了三个小时。她是想在这难得的几个小时里，想明白自己的一生。

奈何，眼前好像有一团东西把她遮住了，雾蒙蒙的，她擦老擦去，却总是擦不干净。也罢，走一步看一步吧！

当她再一次抬起头时，饭店已在眼前。

而那个提着水果和零食回到宿舍的孟大成，居然在零食袋子里发现了一个零钱包，里面装着红晃晃的两张100元。

他突然觉得，自己读书不只是为了奔自己的前途，也承载着父亲的希望，妹妹的前途。从那以后，他学习更加拼命了，不过为了保护眼睛，他会定时做眼保健操，晚上也不会再在被窝里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