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流水一样悄然而逝。

眨眼，孟晓芙已经在饭店工作一年。虽然她和正式员工的工作内容完全一样，但是毕竟未成年，前期又学习了一阵子，所以工资每月只有1000元，而且只发了10个月。

除去平时日用，偶尔给家里人点，还存了6000元。她寻思着，终于可以给母亲买轮椅了。

那一年春节，孟大成放寒假放得早些，早早地回到了家。因为饭店忙碌，孟晓芙待在腊月二十六才回去。

时下已是隆冬，天气格外寒冷。孟晓芙放假后，去服装店给每个人买了一套衣服，又给母亲买了轮椅，用轮椅把衣服推回了家。

当孟晓芙到家的时候，孟大成正在写寒假作业，孟万金在厨房包饺子。以前的孟万金只管力气活，洗衣做饭都是老婆杜娟料理。自从杜娟瘫痪后，孟万金也开始学着做些家务活儿。

杜娟渐渐接受了自己瘫痪的事实，有时候也会跟着邻居一起织毛衣，拿到集市上去卖。

眼瞅着，这一家子的日子越来越好。唯一就是觉得有些亏欠了女儿孟晓芙。

“爸，妈，我回来了。”正想着，孟晓芙的声音传入了耳朵。

“晓芙回来了！”杜娟在里屋大声回应道，这一声喊声也把在厨房里包饺子的孟万金给唤了出来。

“你瞅你，买这么多东西。”孟万金看着女儿瘦弱的身子，还有那满头大汗的脸，就知道她费了多大劲。

“没事儿。”孟晓芙把衣服放下来，然后把轮椅推到了母亲身边。

“妈，你看。”当孟晓芙把轮椅放在杜娟身边的时候，杜娟喜极而泣。

“爸，你抱着妈，让妈坐在轮椅上试试。”

当杜娟端端正正地坐在轮椅上时，她再一次体会到了自由行走的感觉。孟万金推着杜娟把屋里屋外都走了一圈。

家里的鸡看着杜娟，好像见到了久违的主人。杜娟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新的。“晓芙，这不便宜吧？”杜娟拉着一旁晓芙的手，问道。

“还好，肯定比你把养这么大花的钱少。”孟晓芙拍了拍杜娟的肩膀，笑着说道。

在后屋做作业的孟大成听到声响，走了出来，看到母亲面带微笑地坐着轮椅，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晓芙，你回来了。”孟大成戴着眼镜，说道。

“哥，你近视了？”孟晓芙问道。

“嗯。”孟大成已经向父母坦白了眼睛近视的事儿，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老实巴交的父母并不知道一副眼镜要多少钱，也不知道他眼镜的厚度就意味着他近视的程度。

那段关于配眼镜的囧事就藏在了孟大成的记忆里。

“哈哈，看着越来越有学问了。”孟晓芙笑着说道。“对了，我刚才去服装店看到一套衣服挺适合你，你试试看。”

孟晓芙一一给大家比划着，孟大成却没见着妹妹的。“你自己没有？”

“我去挑了，没见着合适的。”孟晓芙原本计划的是给自己买一套的。可当自己买完轮椅，又买了几套衣服后，家里只剩下几百块钱的。回家过节难免会有开销，一咬牙就想算了。

一瞬间，大家都没有再说话。好像在这样的时候，说什么话都是苍白无力的。

“晓芙！”唤兰的声音传了进来。

“哎，唤兰。”刘唤兰也放假回家了。

“叔叔，阿姨，我想和唤兰出去走走。”刘唤兰对晓芙父母说道。

“你们去吧！”孟万金说道。

一年不见，孟晓芙和刘唤兰都能感觉到彼此变了不少。

“唤兰，高中生活还好吗？”林子里，孟晓芙踩着脚下枯黄的树叶，发出阵阵声响。

多少年了，冬去春来，这些树叶就这样堆积在这里，它们定是“化作春泥更护花”吧！它们的心思是单纯的，只是踩它的人早已变了模样。孟晓芙承认，在她的心底，她是有些害怕见唤兰的。

毕竟，曾经自己和她是坐在一个教室里的，甚至成绩比她还要优异。只是命运然她们现在走上了两条道路。这些细微的心思她从未提起过，没错，唤兰曾是她无话不谈的人，可现在，她无法向她随心所欲地吐露内心的感受。

没错，长大就是这样残酷。

“高中生活，只能说不好不坏吧！”自从被班主任叫去谈话后，刘唤兰就逐渐把自己封闭了一些，言情小说里的种种如同幻影一样只存在于自己的心灵深处。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己还有梦想，走出去的梦想。

靠着那样的梦想，每日的学习也没有那么枯燥了。

在刘唤兰眼里，如果单纯论学习，高中生活真没有什么可说的，和初中生活是一样的。

“再过两年，你就可以考大学了，那时候你就能离开这里了。”孟晓芙带着一丝羡慕的语气说道。

离开对于刘唤兰和孟晓芙的意义是不同的。刘唤兰是因为不喜欢家里压抑的氛围，向往外面五彩缤纷的世界。而孟晓芙很喜欢自己的家和家人，只是单纯地想看看远方的世界。

“你知道吗？我们每天六点多就起来，晚上十点才能上完晚自习回宿舍。除了学习，我们几乎没有别的念头。所有人都希望能够考好高考，走出去。”刘唤兰是个思想非常丰富的女孩子，有时候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一年来是如何过来的。

不过一想到同学们的面孔，她又瞬间明白了。这是她唯一的出路，是农村孩子走向远方唯一的出路。

有一件事，刘唤兰记忆犹新。因为学习任务繁重，学校的体育课形同虚设。很多同学都把体育课用来学习了，其他同学见他们如此，也就留在了教室学习。班主任对这一切很满意。

不过，有一次他无意间提起了自己的孩子，告诉班上的同学，他的孩子什么都学过一点。篮球，滑冰，游泳……他没有炫耀的意思，但是刘唤兰还是从中察觉到了一点不同。

人和人是不同的，当下的自己，走入了这个环境，就应该走好这条路。

“听我妈说，你去饭店工作了？”刘唤兰问道。

“嗯。我妈身体好点了，总待在家里也怪闷的。”孟晓芙竭力表现得自己对自己的处境很满意的样子，她害怕，来自刘唤兰的……同情。

“也好。其实殊途同归，你也不一定就比读书差。”刘唤兰这句话安慰的成分的确多了些，因为她对于所谓人生的概念还是有一点模糊的。

俩人又说了些闲话，就各自回家了。

不过一年的光景，刘唤兰和孟晓芙走在那片沙沙的土地上，就已经觉察到了彼此的不同。她们都清楚，以后俩人的共同语言将会越来越少，只是谁都没有忍心捅破那层窗户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