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说的……女儿家若没文化，更容易吃亏。所以，我决定还是让他们抓阄吧。谁读谁不读，听老天爷的吧！”孟黄金说道。

“嗯。”杜娟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孟晓芙便没再听到声音。她摸索着拿出自己的通知书，想再看一眼，却发现上面写着的是哥哥的名字。

看来白天的时候哥哥见自己要撕掉通知书，所以特意把他的通知书给了她。原来，他是希望他辍学回家，让自己去上学。

孟晓芙素来要强，即便在医院看望中风的母亲时都没有落一滴眼泪，此刻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

她的傻哥哥，明明是家里的男子汉，明明可以主动和父母请缨去读书，怎么和她玩这个把戏？

孟晓芙叫醒了睡梦中的孟大成。

“半夜三更，你干嘛呢？”孟大成睁着朦胧的睡眼问道。

“哥，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辍学？”

“是。”孟大成的心理活动挺丰富，但是话的确不多，他不喜欢把自己的敏感展现出来。

“你继续读，我不想读了。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嫁人的？”孟晓芙故意刺激哥哥道。

“你说什么呢？咱爸一直就希望你好好读书，以后嫁个好人家。”孟大成本来还有些睡意的，现在却全被妹妹的话冲走了。

“谁说读书读多了，就可以嫁个好人了？虽然现在看起来我成绩比你好，可是越往上，女生成绩越不如男生。与其这样，还不如早些闯社会。”孟晓芙继续说着。

“你要真这样想的，你和爸妈说去。”孟大成说不过妹妹，连忙把被子一扯，捂住了头。

“刚才咱爸说了，明天抓阄决定。如果我抓到了读书，我就让给你好了。”孟晓芙出主意道。

“你是真心不喜欢读书，还是让给我读？”孟大成终于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

“我为啥要让你？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你爱读书，我爱闯社会。”孟晓芙不想让哥哥背负着愧疚过以后的日子，说谎道。

“那好。”孟大成知道，自己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自己这个妹子虽是女流，却在大事上比自己还有主意。她下定决心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不过，抓阄都是当场就出结果的，咱们怎么操作？”孟大成仔细揣摩孟晓芙的话，问道。

“按照父亲的习惯，他会准备两张纸条。一张上写读，一张上写不读。我们俩同时抽，如果我抽到的是不读，那就正好。如果我抽到的是读，那我就过去抱着你哭，趁机把纸条换过来。”孟晓芙早就想好了主意。

孟大成轻轻点了点头，因为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在那一刻起，他就明白了，这个妹妹不是不想读，而是把机会让给了自己。

次日一大早，兄妹俩就守在了桌子前。

孟黄金掐了烟道：“抽吧！”

没人知道，他的心有多纠结，两个孩子的命运就在这两个阄里。

他做两个阄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甚至怕老婆杜娟做手脚，连看都没给她看。

孟晓芙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听到父亲一声令下，孟晓芙和孟大成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一颗心提到了嗓门眼。而母亲杜娟则是在心底祈祷，最好是让孟大成抽中吧！

孟黄金则又抽了一口已经灭了的烟，他把脸瞥向一边，不敢看孩子手上的结果。

孟晓芙和孟大成对视了一眼，昨晚的那次交谈好像让两颗心变近了不少。孟晓芙已经不害怕了，因为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那张白色纸条终于被抓在了手里。孟晓芙默默地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字：读。与此同时，孟大成也打开了另外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两个字：不读。

母亲杜娟看着他们，不好问，只是迫切地希望从他们的表情和目光里捕捉点什么。俩人的表情却是出奇地相似，只见孟晓芙侧身抱住了孟大成，她握住孟大成的手，很自然地完成了“换阄”这个动作。

杜娟因为坐在床上，看不到他们背后的动作，只是见兄妹俩感情这好，倒是自己有些偏心哥哥了。

刚才偏过头的孟黄金正欲转过身子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略微瞅到了他们手上的小动作，却不甚明朗。他曾以为自己能决定孩子们的命运，其实，孩子们的命运就掌握在他们自己手里。

所以，他即便猜到了可能有小动作，却当作没看见一样。

孟晓芙和孟大成交换完阄后，她亮出了自己的阄：“不读。”

“看来天意如此，以后我就在家照顾妈吧！”尽管这是孟晓芙自己的选择，可当她亮出这个阄的时候，她才真正地意识到，无忧无虑的校园时光将一去不复返了。

结果已经出来了，却没人高兴得起来，孟晓芙的懂事令孟黄金心疼。

眨眼间，离开学只有半个月了。孟晓芙辍学的消息传遍了村子。大家问起，她也总之笑笑。她怎么会不明白，别人问问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表面上惋惜成绩多好不读书可惜，内心里可能觉得女孩子家早点辍学也没啥不好。

孟晓芙每日帮着做饭、洗衣服，收拾家里，照顾躺在病床上的母亲。父亲和哥哥在到地里收庄稼。村子里还有别的男孩也考上了高中，父母就像奖励啥似的，什么活也不让他干，而且也已经开始置办上学要用的文具了。

“妈，来，我帮你擦身子。”孟晓芙本来不知道如何照顾瘫痪病人，所以她在医院的时候就跟着护士学，甚至回家的时候还专门带回来一本小册子。

“晓芙，你不用管我了。去把饭先做上吧，过会儿，你哥和你爸就要回来了。”杜娟本来挺瘦弱的，后来躺在床上，长时间不动，整个人倒是虚胖了不少。杜娟若要给她翻身，需要使很大的劲。

“没事，饭我都煮上了，等会我就炒几个菜就行。”孟晓芙说着，已经给杜娟擦好身子。

才一两个月的功夫，孟晓芙已经麻利得像个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