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三个人和和气气地吃了一顿饭。
孟晓芙在第一家饭店待了两年,就一起吃了一顿饭,还是为了欢送自己。不过,人心隔肚皮,即便是自己离开的那一天,也没有谁愿意吐露真言,大家说的都是场面上的话罢了。
这样的欢迎宴让孟晓芙觉得很温暖。唯一有些尴尬的就是,一共就三个人,偶尔李婶去了哪里,就只有自己和刘家乐待在一起。
她对这种与陌生异性单独相处的情形有一丝本能的抵触和敏感。
“晓芙,来了这里,就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李婶一边给孟晓芙加菜,一边说道。
“谢谢李婶。”孟晓芙笑着说道。
“家乐,你平日里嘴皮子不是挺利索的么?怎么今天倒不说话了?”李婶看着他儿子只顾狼吞虎咽,啥话都不说的样子,真替他着急。
“妈,食不言寝不语。”刘家乐其实不知道说什么,说像她母亲的那些客套话,他说不出来。而且,他有点害怕看孟晓芙,干脆就低头吃饭好了。
“你这小子……”李婶见他冒出这句话来,就知道,自己这还真得给他多操点心,不然,就他这闷样儿,猴年马月才能结婚生子。
孟晓芙听了刘家乐的话,便也不再说话。在餐桌上聊天,不是很能增进感情么?
一顿饭吃完,李婶不太识字,还是让把之前就找人弄好的招人申请,拿了过来,冲孟晓芙说道:“姑娘,你在上面填上你的年龄,姓名就好了。”
“嗯。”孟晓芙填年龄的时候才记起来,原来自己已经满十八岁了,已经是成年人了。岁月真是不饶人,很快,下一次回家,估计不少村里人会问自己啥时候结婚了吧?
想到这里,孟晓芙愈发觉得,自己一定要好好努力,混出一番名堂来。绝对不要像村子里的那些女孩一样,到了年纪,相亲,然后结婚生子,再留在家里每日带娃,洗衣服,做饭。
餐馆分为两层楼,一楼是做饭的地儿,二楼是睡觉的地方。自从晓芙来了以后,刘家乐就开始睡一楼仓库里,二楼则是孟晓芙和李婶一起住。
很多年后,回忆起这段往事,孟晓芙觉得自己的胆子太大了。若是刘家乐心存歹心,他的母亲自然是帮着他,而自己就凶多吉少了。
还好,刘家乐不是那样的人,甚至,成为孟晓芙生命里很重要的一个人。
新到这里住下的那几天,孟晓芙总是很难入睡。有时候睡着了,却也总是噩梦连连。她总觉得,自己这样不声不响地就离开了饭店,还没有告诉爸妈,是不合适的。
但是自己眼下的处境,就算是回家,也不知道如何跟父母说。不过,王进宝和自己住一个村子,他如果告诉了他父母,那自己的爸妈应该也很快就会知道吧?
孟晓芙决定,等自己安顿下来,就回一趟家。
李婶总是起得很早,她起床的时候,总是会弄出很大的声响。听到声音,孟晓芙也睡不着了,就一起起床。
见李婶要去买菜,孟晓芙忙说道:“李婶,我陪您一起去吧!”
“行,一起吧!”李婶本来想拒绝的,创造机会,让她和自己儿子多多独处。不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带她去,自己回家的时候,也能省点力。
那个时候,天刚蒙蒙亮。附近的人因为都是男子出去买菜,所以大多数时候会骑自行车,有些条件好些的,就骑摩托车。
李婶舍不得自己儿子吃苦,刚好自己也年纪大了,睡不好,便每日早早起床,步行到菜场。
李婶虽然个子不高,但走起路来倒是格外麻利,孟晓芙不得不加快脚步,朦胧的睡衣也被驱散了。
从餐馆到集市,走路约莫二十分钟的样子。还没靠近,孟晓芙就听到了吆喝声,不远处,人流攒动。
孟晓芙以前工作的饭店,有专人买菜,所以,她从来没见过早上的集市。今日,看到这番场景,莫名觉得很新鲜。
相比于她的好奇,李婶显然是轻车熟路了。她清楚地知道哪家的肉好便宜,哪家的青菜新鲜,甚至知道哪家的老板娘爱缺斤少两。
李婶走在前面,孟晓芙亦步亦趋地走在后面。只见李婶走了一圈,却是啥也没买。
“李婶,你怎么啥都没买?”孟晓芙不解地问道。
“不是不买,是没到买的时候。我有个习惯,每天来了,先巡视一圈。先看看有没有来新的卖家。一般新来的,为了招揽客人,东西都会好些,价格也会便宜点。”见孟晓芙这么问,李婶挺得意的,告诉了她缘由。
“哦,这样啊,您真聪明。”孟晓芙看着这个比自己矮半个头的李婶,心里涌现出一股深深的敬意。
昨晚睡觉前,李婶还和孟晓芙聊了好大一会儿。孟晓芙这才知道,刘家乐的父亲早就去世了,是李婶一个人把刘家乐拉扯大的。
为了家乐健康成长,李婶什么都做过。最开始是种地,一个人起早贪黑地往地里赶。有时候,她看着人家两个人在地里有说有笑地割着麦子,李婶就会莫名其妙地哭起来。
父母不止一次地劝她,还是再找个人算了,不管是离婚了的,还是年纪大点了,总归有个依靠。
可李婶是个倔脾气,愣是不听父母的话,一个人守着夫家的屋子。自从丈夫去世后,公公和婆婆也似乎觉得没了依靠,没几年先后去世。
没犯什么错的李婶,也哭过,也问过老天爷,为何自己的命运会是这般。可是没人回答她,甚至,村里传起了各种流言蜚语的。
说得最多的就是她“克夫”。不然,原本好好的一家人,咋她一嫁过来,家里人就纷纷走了?
这种事儿越来越邪乎,大家都坚信,谁惹上这个女人就不会有好果子吃。
话很快也传到了李婶的耳朵里,她也不管不顾,继续去地里干活,继续在家门口洗衣服。只是人们见了她,倒是躲得像瘟疫一样。
“你们都走了,最好,我一个人在这清洗衣服。”李婶愤愤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