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孟大成开学的日子。
那一天，孟晓芙和父亲一起，送哥哥去上学。其实父亲一个人送就够了，可孟晓芙还是想跟着去看看，对，就看一眼。
高中校园和初中校园很是不同，尤其是重点中学，处处是亭台楼阁，绿树成荫。因是学校开学的日子，四处都熙熙攘攘的，可依旧能够看到很多在石凳上大声诵读的学生。
那一幅高中校园再普通不过的图景在孟晓芙看起来竟是那样动人。
把哥哥送到后，孟晓芙便跟着父亲，准备回家。走着走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孟晓芙定睛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初中班主任蔡老师。
“您送儿女来入学呀？”蔡老师是孟晓芙和孟大成的班主任，只知道他们俩双双考入了重点中学，却不知只有孟大成今日入学，喜笑颜开地问道。
“蔡老师好，今天是送大成来上学的。”孟万金皮笑肉不笑地回道。他真担心，蔡老师会问，为何孟晓芙不上高中。
“哦，真好。”蔡老师猜到了孟万金话里的意思，不由得瞅了瞅他身边往后缩的孟晓芙。孟晓芙低着头，不敢直视蔡老师的目光。
蔡老师教语文，孟晓芙在班上做了三年的语文科代表，每一篇作文都被当成范文来朗读。在蔡老师眼里，孟晓芙是当作家的好苗子。
而在孟晓芙眼里，蔡老师像自己的父亲一般。有一次，自己生病了，肚子无缘无故地痛。家里没有电话，老师不方便通知家里人，愣是骑着自己的电动车，载着孟晓芙到了医院。
孟晓芙记得当时还做了几项检查，检查费用老师偷偷垫付了，还给她拿了几盒药。吃了一段时间的药后，孟晓芙的身体渐渐好转了。
有一次，蔡老师中午吃饭的时候去食堂看他们，特意看了看孟晓芙的碗里，见她的碗里吃得精光，开心地说道：“你这食欲还可以，看来身体好得差不多了。”不知为何，那一刻，孟晓芙的泪水就那样滑落到了碗里，她吧嗒吧嗒地吃着，泪水就那样流进了喉咙里。
没想到，今日竟然在这里相见，孟晓芙知道蔡老师很想问为什么。的确，蔡老师很想问，却忍住了，这是人家家里的隐私，自己若是问，很可能会伤及他们的自尊。
孟万金见状，更觉得对不住自己的女儿，随便寒暄了两句，就带着孟晓芙走了。
哥哥入学后，家里的农活也略微少了点，母亲偶尔也会在床上做点简单的针线活，补贴一点家用了。
孟晓芙寻思着，自己还是出去工作吧，虽然自己年龄不大，但自己个子还算高，做些洗碗、端菜的活还是可以的。
这天吃过晚饭，孟晓芙说道：“爸，妈，我想去县里找个洗碗、端菜的工作。光靠家里的收入，不知啥时候才能把债还完。”
“晓芙，你就在家休息一年半载好了。你这么小，我们不放心你去工作。”父亲孟万金知道家里缺钱，却还是不想本该在学校里读书的孩子跑去打工。
“是啊，晓芙，钱我和你爸慢慢挣。”母亲杜娟也附和道。
“没事儿，之前村里的小美初中没读完就去做服务员了，现在自己的饭店都开起来了。我好歹读完初中了，看上去也差不多了十六岁了。服务员虽然工资不高，但是肯定比务农强。”孟晓芙坚持道。
孟晓芙一方面是想为家里减轻负担，还有一个方面，则是确实待在家里太闷了。以前学校的时候，自己有玩伴，有哥哥，现在呢？同龄的孩子打工的打工，上学的上学，只有自己在家里闲着。那种孤独是无法向父母言说的，所以她铁了心地要出去。
“你若是要出去，也成。还是得跟个可靠的人，不然，我们宁可不挣钱，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在外面。”父亲孟万金知道自己女儿的脾气，只是她确实太小了，安全第一。
“妈，村子里的事情你熟，有熟悉的人在外面开饭店啥的么？”孟晓芙的脸转向母亲，问道。
“倒是有一个。王家的儿子王进宝在县里一个饭店当厨师，当了好多年了。照理说，你去那里做个服务员应该会没问题。”母亲思忖了一会儿，说道。
“妈，那你能不能帮我去问问？”孟晓芙说出这话就后悔了，母亲现在不能到处走动，怎么问？自己还小，就这样去找长辈也是不礼貌的。
“没事儿，你要真想去，我去问问。”孟万金接过话头。
第二天下午，孟万金特地买了两瓶罐头，两包白糖，来到了王家。
“老孟，稀客稀客！”王进宝的父亲王文武坐在门口。
“你近来可好？”孟万金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还行。儿子大了，在外面工作，我和老伴在家种点菜，顾顾自己的生活。”王进宝递过一只烟，翘起了二郎腿说道。
“你儿子现在都二十多了吧？听说在大酒店做厨师长？”本来还不知道从哪里开口，见对方主动提起，孟万金则顺着往下说。
“嗯，刚满二十二。得亏出去得早，十五岁就出去了，现在升了个厨师长。”儿子是王文武最值得炫耀的，所以一提起这事儿，他就滔滔不绝，得意写在了脸上。
“自然了，不能和你家比，你家儿子学习好，以后是读大学的料。”王文武又补上一句，孟万金听着倒不像是表扬，反倒是有挖苦讽刺之意。不过，自己有事求人，不能就这样撂挑子走了。
“对了，他店里还缺服务员啥的么？洗碗的呢？”那几个字在孟万金的嘴里打了好几个转后，终于极不情愿地跑了出来。
“嗯？你想去？”王文武这才听出点意思来，原来是来求自己办事的。难怪今天客客气气的，手上还提着东西。
“不是，我就是随口问问。”不知道为什么，孟万金觉得自己不该来，因为自己实在是不会求人，连装都不太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