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店包吃包住，但是住的是集体宿舍。杨月月正好睡在孟晓芙的上铺。

杨月月来的时间也不长，才一个月，工资都还没拿到过。没想到，就要被罚钱。一想到这里，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自己不是第一次在杂物间休息了，怎么偏偏今儿就被老板娘发现了？而且去杂物间这个事儿不是自己发明的，其他服务员偶尔也会去休息。所以，唯一可能出卖自己的人就是自己下铺的孟晓芙。

受了一肚子气的杨月月回来的时候，孟晓芙正在铺床。杨月月穿着鞋就那样一脚踩在了孟晓芙干净的床单上，上面立马留下一个大大的鞋印。

见状，杨月月的报复心得到了一点满足。

“不好意思，请问你能不能脱了鞋再踩在我的床上？如果你不想脱鞋，可以踩着阶梯上去。”孟晓芙一边擦着印迹一边说道。

“这里之前没人，我一直就这样踩的。你要是不满意，你去别的地方住去。”杨月月在餐馆的时候，嗓门还低低的，这会儿大得不行。

孟晓芙住在这个位置是老板娘之前就交代好的，而且宿舍里现在也只有这个空位了。杨月月这样说明显就是刁难。

“以前没人你想怎么踩就怎么踩，可现在我来了。”孟晓芙没想到第一天来就遇到这事儿。白天老板娘的话其实是杀鸡给猴看，这会儿，杨月月就欺负自己是新来的。

“哼，你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今天若不是你告状，我怎么会被骂？”杨月月个子要高些，而且仗着自己来的时间长一点，语气强硬不少。

“算了，别吵了。”宿舍里另外两个人来的时间更久些，实在听不过去，说了一句。

“我可提醒你们俩，今天我被骂了，接下来可能就是你们了。”杨月月虽然大些，但是今天自己毕竟是躲进了杂物间，所以气势上还是弱了些，便希望拉上她们，一起把孟晓芙赶出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以为她年纪轻轻的，为啥能进来？”萧玲来的时间长，一直深得老板娘的喜爱，知道孟晓芙进来是因为王进宝的引荐。

“今天看在萧玲的份上，我就饶了你，如果你下次再告状，嚼舌根子，看我不把你的床踩个稀巴烂。”杨月月听萧玲的意思，猜到了孟晓芙可能有后台，便吓唬了一句作为这场闹剧的收场。

那天晚上，十三岁的孟晓芙失眠了。

上铺的杨月月不停地滚来滚去，灰尘漱漱落下，孟晓芙把头闷在杯子里，任泪水自由自在地流淌。白天里发生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是自己做错了么？

自己是不是不该管闲事，人家收银姐姐不就安然无恙么？

自己这样做，不仅让杨月月被罚钱，而且王进宝也因为自己被老板娘叫过去了。这时的孟晓芙多么希望有个人在自己身边，能够告诉自己该怎么做呀！她想起了很多人，躺在床上等着自己买一副轮椅的母亲，在学校里认真读书的哥哥，忙里忙外操劳一辈子的父亲，还有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憧憬未来的唤兰。

伴着泪水，孟晓芙进入了梦乡。

而刚刚进入高中的孟大成这段日子也不大好过。他平日里成绩只是中等，考入重点中学其实是有点运气的成分。重点中学成绩好的学生很多，第一次模拟考试，他直接成了倒数。

试卷上全是赫然醒目的红叉叉，看着这封试卷，他觉得自己简直没脸见家人。

那日，父亲送完妹妹去饭店后，还到了学校，看了看孟大成。是妹妹把学习的机会让给了自己，自己怎么还是这么不争气呢？

孟大成从那天以后，一门心思扑在了学习上。宿舍晚上是10点熄灯，他为了看书，买了个手电筒，关灯后依旧在被窝里学习。早上起床的时候，大家都习惯性赖床几分钟，他是一骨碌爬起来，利索地穿好衣服，到操场上跑两圈，再简单吃个早餐就到教室去。

就是凭着苦学，第二次模拟考试，他终于到了中游。就在他稍稍舒口气的时候，老天爷又和他开了个玩笑。

他发现坐在第四排的他，看不清黑板上的内容。明明开学的时候，还看得清清楚楚。他担心影响学习成绩，便和老师反映了这个情况，老师把他调到了第二排。

然而半个月后，他连第二排也看得不太清楚了。那时，班上已经有不少同学配了眼镜。孟大成怀疑自己可能是近视，但是他不敢向父亲说，因为一副近视眼镜就是几百元钱。

因此，他上课会把身子向前倾，那样会看得稍微清楚一些。而且，他总是仔仔细细地听老师讲课，不放过老师讲的每一个字。

但是，板书是多么重要啊！看不清楚板书对一个人的学习有着很大的影响。

孟大成记得很清楚，那一天，语文老师点人回答问题。黑板上写着：“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老师问下一句应该是什么。

长时间以耳朵听为主，眼睛看为辅的孟大成这下懵了。他坐在第二排，实在不好意思说看不清黑板。他就那样愣了一会儿，然后低声说道：“我不会。”

“那这首诗的作者是谁你知道吗？”语文老师本来是让他做表率的，没想到他居然一个字都答不上来。

因为没有看清黑板上的字，孟大成面对这个问题，又一次摇了摇头。

孟大成低头的瞬间，恍惚看到了大家都在低声笑着，孟大成的心就像被揉碎了一样。

那天放学后，孟大成被老师叫住了。

“大成，你最近上课怎么心不在焉的，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语文老师问道。

“没有。”孟大成摇了摇头，说道。

“不然，以你的诗词功底，怎么可能答不上来？”语文老师总觉得孟大成似乎有什么心理负担，接着问道。

“老师，是我那天听课走了一会儿神，以后一定注意。”孟大成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计划着自己业余去挣了钱，给自己配一副眼镜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