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内心住着一个王公子,“他”纵横南北,奔赴西东,半辈子已看尽风花雪月,岁月阑珊。
而,江山无限,美人如云,当红尘静好的皮囊遮覆在人的眼前,有些人已经无法分身和逃遁。
对于王公子而言,那些美好繁芜的背后,是一次次的无情刀、致命剑。“他”只能一次次叹其无奈,见招拆招,劈开惹是非的沾染了血的云烟。
“他”孑然一身,却喜爱旧物与故人。每每重游故地,总有一番收获。比如西赴华山论剑、南拜重阳宫。曾在华山论剑的现场,“他”躲在众门派座椅身后打瞌睡,偶尔迷着眼,寻寻那些懂刀剑和腿脚功夫的美人们。当然,一切姿色与气度,尽不如江湖中查先生所描述过的语嫣姑娘。
“他”喜爱那些二八年华的皮肉,如玉,胜雪,精致而有光泽,不过心思性格各异,或蛇蝎,或窝囊,或持家,或乖觉。二八年华裹了奶白简单的云宫纱裙衫,在阑春的使节,与锦绣成堆的山河相映,是最美丽的。“他”喜欢混迹在这些少女当中,看她们纤纤玉足顿地,看她们纤臂挥剑,看她们捋着情丝沉思,嬉笑间,这些二八年华见“他”身上没有传世的武器,没有与她们心经相媲美的得道秘籍,便都掩唇嗤笑“他”的呆与傻,笑着跑去跟着侠客们猜拳行令或者比武去了。
游离在终南山水间,“他”会偶尔回城,见见凤八楼隆基长老俊杰师叔,谈谈刀叉剑戟血雨腥风,论道江湖春秋。
近些时候,“他”沉默如水,下沉进这个世界。武林中有人找“他”无果后,便开始流传着“他”已经隐逸避世、落发成尼的传说。
如今,因为一些人,一些事,“他”的心,似乎开始死灰复燃。
是的,我确实筹划着隐退江湖。
日日间,我沉浸在姬国的一片桃源深处,低头思年华,俯首看苍穹,忽然,见不远高楼处有莺儿般好听的声音——"王公子,来呀,来呀。"那五彩的小手绢,撩拨了我和手中的悬红剑。
不知何时起,江湖人见我必称“王公子”。
坊间流行起这样的称谓,以表达懂我怜我之意。
瘦马勾栏之流亦是我的知音红颜。
我提着剑正欲向那边走去,剑刃切中地面,随着我的脚步在侧身发出“撕拉——”的声音。它想用这种极不悦耳的声响,提醒前面的万丈深渊和诱惑。
“娘亲……”冲儿的呼唤声传入我耳中,“你说过的,要带我去那座好看的高楼。我要给村里的冈儿、清儿回去吹牛呢。”
我点点头。他不足5岁,年纪尚幼,这么闹着要去,只好想办法用布巾将他捆于我的脊背。
他太瘦弱了,我背上他时如负无物。
“冲儿,为娘这就带你去那高楼。”
“娘亲,你最好了。”他抓住我的玉冠,“娘亲为何总是男装打扮?”
“好孩子,你在我背上不要乱动,”我嘱咐他。
他点点头,用小手抓紧我的肩肘。
他的小手碰触到了我的伤口。最近,旧伤复发,想是那几年心悸思虑过重,影响了调养的效果。
肩肘的伤痛,似乎上了再好的金疮药,都无法痊愈,何况是自己的心呢?
来之前,凤八楼隆基长老俊杰师叔已经告诫我——远离江湖,不要招惹不相干的人。
他摸着冲儿可爱的脸蛋,说,“你太累了,多忍耐一些时日,等冲儿过几年,可以将悬红剑剑谱传授与他。你亲自抚养的孩子,定当顶天立地,不能和他生父一般日久堕落在与九天玄女的私会中了。”
俊杰师叔得道成仙多年,肯点化我,已经是我命中造化了。
如今,那令人醉生梦死的高楼深处,那斜鬓绿黛的美人身后,藏着何人,我还不知晓。只记得我临走前,师叔万般叮嘱过——你双眼未愈,又带着孩子,切勿逞能。
悬红剑倒是抖得越来越激烈。它要出鞘了。
它本不受我控制。
见此情景,我不知从哪里涌出的勇气和力气,大踏步前去与那些妖媚的人儿赴约。
那些彩绢,是暗号。
那些绫罗绸缎下包裹着十三四岁的美人。
一个个斜倚在门前,外扭着腰肢,看着我。
红唇,红尘,我揶揄道。
美人们瞪眼,倒是真性情,撅了撅美好的胭脂口唇,知趣地散开。无人再理会我。
忽而,有两个扎着长辫子的小女娃,与冲儿年纪相似,扑闪着大眼睛,对我福身,“公子好。”
我警觉,并不作答。
她们两个古灵精怪,笑盈盈道,“王公子一定累了,先放小公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
我转身看冲儿,他咬着手指,眼睛直勾勾望着她们。
刚将他从背上放下,他被小女娃们牵着,往后院去了。
冲儿开心极了,左右应顾不暇,“你们叫什么名字?”
“红儿”。
“雪儿”。
看着孩子们走了,一时心下轻松,在厅堂的桌上随手抓起一壶茶喝了起来。
“不担心中毒么?”超儿从楼梯上走下来,满面春风。下一秒,已经撒娇道,“师姐,我好想你。”
“你这天下第一大状,怎么还是这般不稳重,真是长不大。”我擦擦唇边的茶水。
他笑道,还未作答,米师兄从门外走进来。
下雨了,“米师兄怎么未带伞?可曾淋透了?”我急忙上前为他拿了干毛巾,超儿命婢子去找干净衣衫。
米师兄无奈道,“昨日刚带人看了块风水宝地,想着今日去钱庄取了银票换地契,谁知一大早就有宫里人占了去,说是为宸妃做衣冠冢。”
“她还是走了。”超儿看着门外。
“那你这潇湘馆,怎么办?还为她留着?”我看着他哀伤的眼神。
超儿的潇湘馆换了地方,原来在城里,原本是与宸妃会面的地方,结果,馆里那些芳容丽质的女娃们引得无数城里少年骚动不已,日日为了给美人们多少缠头起争执。为了清净,超儿带领着馆里的上上下下搬离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