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渐退，春日渐暖。街道上灯火阑珊，却不见往日的车水马龙，比平时清冷许多。

程铮答应苏雅安，跨年夜要陪她去苏家度过。年底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却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

院长亲自下发通知，让程铮一众休假的医生速去医院集合，说有紧急的会议召开。

看着程铮匆忙离开的背影，女人的第六感告诉苏雅安，今天这场紧急召开的会议可能跟突然爆发的疫情有关。

天边布满了暮霭沉静的霞光，西垂落的落日将城市分割成两处截然不同的世界。晨曦初上就已经匆匆出门的程铮，回到家里时，天空已经完全被夜幕笼罩。

他在玄关处脱掉脚下的皮鞋，随手扯掉身上的领带，神态里除了疲惫，还带着几分凝重肃穆。

苏雅安帮忙把男人脱下来的西装挂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院长将休假的你叫去医院开会，是不是跟这场突如其来的疫情有关？”

程铮斟酌了几秒才开口，“原来你都猜到了。”

他迟疑地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纸递到女人的面前，喉咙寸寸收紧，艰难发声，“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苏雅安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从男人的踟蹰不决大概可以猜出发生了什么事。她迟迟没有接过程铮递过来的纸张，怕印证心里那种不好的猜想。

“我们刚刚订婚，这将会是我们一起度过的第一次跨年夜……”她试图打消男人心里冒出的那个“可怕”的念头。

程铮幽深的眸底像深不见底的深海，就连苏雅安也猜不透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这张是请愿书！国难当头，作为医生的我怎能袖手旁观？”他捏紧了手里的请愿书，朦胧的眼睛突然变得晶亮，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

“奔赴抗疫一线，是我们医护工作者义不容辞的责任！救死扶伤是我们的使命，我们更应该身先士卒！”

苏雅安眼眶灼烫，“新闻报道上说，新冠状病毒有很强的传染性，目前还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别逞匹夫之勇，就当为了我！”

刚订婚的异地恋小情侣，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这难得的重逢，眼看着又要被迫分隔两地……

程铮平时都是雷厉风行的处事风格，做事很少优柔寡断，拖泥带水。他心系疫区，却无法果断下决策，因为他还得对情深义重的未婚妻负责，对风烛残年的父母负责……

看着满眼期冀的未婚妻，他无法撇开她不管。余生花开两朵，各安天涯的话，他说不出口。自古情义两难全，他终究无法做到两头兼顾。

踟蹰间，他心里已然有了决断。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我程铮这辈子欠你的，有生之年再慢慢偿还！如果有幸活下来，一定给你一场盛世婚礼。”

苏雅安睫毛颤抖着，连语调里都带着颤音，“我不求你许我盛世婚礼，我只求你平平安安……”

程铮是个有远大抱负的人，虽然没有曹植那种“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的豪情壮志，却有陆游“位卑不敢忘忧国”的情怀，亦有范仲淹那种“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胸襟。

“雅安，没有国家的安定，谈什么个人安乐？我虽是万千医护工作者中一粒渺小的尘埃，但无数尘埃汇聚一起融成浩瀚的沙漠。如果仅仅因为害怕就退缩的话，国何以为国，家何以为家？”

程铮已然战胜心里的怯懦，奔赴灾区成了他坚定不移的决心。

苏雅安知道程铮奔赴疫区，必定生死难测，“我多么希望你为了我自私一回……”

“医生的职业赋予我救死扶伤的使命，如今国难当头，作为医生的我有义务守护自己的家人，更有义务守护一方百姓！疫区需要我，国家需要我，我更应该挺身而出。”

苏雅安听着男人决绝的语调，心里那座堆积的水晶城堡轰然倒塌。

世界上最残忍的，大概就是刚刚沉浸在比翼齐飞的喜悦中，幸福却又如同昙花一现转瞬即逝，随时准备让人再经历一次撕心裂肺的疼痛。

“你可能会被感染，永远都回不来……”

“我知道！”

“你可能会死，还是非去不可吗？”

“非去不可！”

苏雅安心里天人交战，程铮国之大爱让她感到羞愧，她不该那么自私。所以，她选择尊重程铮的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