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眼含泪,带着痛彻心扉的情绪,就好像失去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
这……千古奇闻哪。
唐沂封居然也会哭?
难道是忍痛没忍住?
洛杞忙解释:“侯爷,我下手,已经很轻了。”
唐沂封抬眼,通红的双眼瞬间清明,所有的情绪刹那消失。
但紧接着,他站了起来,猛地揽住洛杞的腰,将他拉到身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你……”
“我知道,我什么都没看见。”洛杞非常自觉。反正唐沂封威胁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不过唐沂封因为太痛而痛哭了,这要是传出去,绝对能引起轩然烈波。
日后找个机会,一定要把他的短给他揭发开来。
唐沂封眯眼,这妮子,认错服软,样样在行,说的时候无比快速,做的时候却又无比张狂。
看来他不必再与她做口舌之争了,得在行为上好好收拾她!
门被推开,林笙端着药愣在门口。
按理,她不该在这时候进来,即使要进来,也该先敲门。
所以她是做好了被责罚的准备的。
可……眼下这状况……
唐沂封半丝未挂的抱着洛杞……
这……为什么洛杞穿得好好的,唐沂封先把衣服脱了?
难不成主动投怀送抱的是她家侯爷?
天哪……难道自己也疯了,怎么会这么想?
洛杞看到林笙,就像看到了救星。“侯爷,林笙端药来了。”
唐沂封有些不悦的放开洛杞,勾起地上的衣袍扔给她。
他则非常自然的张开了双手,等着洛杞给他穿衣。
洛杞实在不想伺候他,她堂堂神医,居然沦落到给仇人当丫鬟的地步!
她想把手中的衣袍扔到唐沂封脸上,然后再给他一巴掌。
唐沂封见她迟迟不动,一个锋利的眼神杀过来,洛杞立刻笑靥如花的上前替他穿衣。
穿好后,唐沂封才对一直僵硬在门口的林笙道:“端进来吧。”
林笙舒了口气,将药放在了旁边的桌案上。
转过身,唐沂封冰雪般的面庞上,满是对她的怪罪。
林笙低头。她也是没办法,谁让侯爷不喝药。
昨晚洛杞开了这药,唐沂封不让抓,她让人偷偷凑齐了药,唐沂封不让煎。她让人偷偷煎了,唐沂封不喝。
这也是没办法,她才会选择在洛杞面前把药端上来。
好歹是洛杞开的药,若是当着洛杞的面说不喝,未免太不给洛杞面子。
“林笙。”唐沂封冲林笙勾勾手,林笙走过去,他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林笙点了点头,福礼离去。
看着林笙离开,洛杞很想拉住她。
别走啊……
但林笙已经把门关上了。
洛杞一刻也不想再和唐沂封单独待下去。“侯爷,既然我已经替你治疗过了,那我也该去研究药方了。关于我之前提的那些条件……”
“哦?想要我满足你?”
洛杞狂点头:“请侯爷恩准。”
唐沂封指了指旁边的药:“喂我。”
洛杞神经暴跳。
自己让林笙去办事,现在没有侍女,居然让她来喂?
“侯爷,喝药,你自己还是可以的吧。”
“本侯从不自己喝药。”
洛杞咬牙,这些达官显贵,真是在奢靡环境里养出毛病来了,连喝个药都必须要人喂。
那就别喝了,早点下黄泉去!
唐沂封蹙眉,微有怒意:“你不愿意?”
“不是不愿,我这不是一心想着外面的疫情嘛。”
呵,他给她一个献殷勤的机会,她居然拒绝!
“你的那些条件,要满足你,也不是不可以……”
洛杞忙端了药,舀了一勺,喂到唐沂封嘴边:“侯爷请喝药。”
唐沂封内心五味陈杂。
他的魅力在洛杞眼中,竟一文不值?
竟然要靠权利才能压得住她?
行,既然如此,我就用权利把你压到真心服软。
喝了一口,唐沂封道:“苦。”
“良药苦口。来再来一勺。”
洛杞举了半天,唐沂封也不再张嘴。
洛杞掐着勺子,心态崩溃。
堂堂信侯,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开刀都能不吭一声,居然怕药苦?
信侯府的那些侍女平常都是怎么过来的?
跟着这种阴晴不定、性格古怪的主子,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无奈,洛杞只得放下碗,从自己的褡裢里拿出了蜜枣喂给唐沂封:“甜的。”
唐沂封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满脸惴惴不安之态。“蜜枣哪儿来的?”
“随身带的。”这又怎么了?
“你居然会随身带这种东西?”唐沂封将她的褡裢拿起,倒过来,把里面东西全抖了出来。
洛杞那个心疼啊,唐沂封是不是故意和她过不去?
唐沂封蹲下来,翻出了两个小荷包,一个荷包里面装着蜜枣,另一个里面装着糖。
他握着这两个荷包,呼吸急促,心跳剧烈,难以言喻的心痛之感使他脸色变得煞白。
洛杞觉得不对,便蹲下了身来替唐沂封把脉,未曾料,唐沂封居然握着荷包,一点点朝她靠近,不停的朝她靠近。
“侯……侯爷……”这气势,这是要杀人的气势啊!
洛杞不停的往后倒,终于坐到了地上,唐沂封将手撑在了她身侧,俯身瞪着她:“你师傅,除了秦雨霖,还有谁?”
“当然还有我父亲。不过他不曾仔细教我,我偷偷的学了些。”她得回答得肯定一些,不能露出了马脚。
“还有呢?”
“还有就是,师傅曾写信给我,跟我说了不少南宫皇后的事迹。我很敬佩她,就在某些地方,刻意学习她。我师傅也很敬佩她,毕竟当初,师傅也是在她手下做事的,跟了她那么久。”
“那你为何随身携带糖与蜜枣?”
“因为我本身爱吃。”这个不假,在她的记忆里,洛杞这丫头,就是爱吃这些,不过大多数时候,她都没得吃。
“因为爱吃?”唐沂封眉头皱的死紧,惊疑惶惑。
“对啊。侯爷你不是也爱甜食?额……可以分你点。”
得了洛杞的回答,唐沂封愣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随后他微微起身,将手缩回,洛杞以为他要站起来了,没想到他坐在了地上。
接着,他用手捂住脸,低下了头。
一阵疯狂的笑声,毫无预兆的从他嘴里溢出,渐次升高,渐次崩溃。
笑声里满是撕心裂肺的荒唐和嘲讽,肆虐着丝丝痛苦和不甘。
洛杞一愣,竟被这一声声传进她耳里的笑声,给惊得有些晃神。
她竟然有一点心疼他。
这分明是失去所爱才会有的反应。
难道,是自己喂他吃蜜枣,让他想起了曾经那个软肋喂他吃蜜枣的情形,从而触景生情?
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竟会在活着时,让唐沂封爱而不得;死去后,让唐沂封如此痛苦。
洛杞脑海里闪过自己曾喂小侄儿吃饼干的画面,还有,他的头颅滚落于地的场景。
还有父亲、母亲、哥哥……
漫天的雪,满地的血。
若说失去所爱,她才是失去得最多的。
再看唐沂封时,已然没有半点心疼。
呸,你既然这么痛苦,为何不跟随而去?死了不就一了百了了?
洛杞站起来,将自己的东西一一收拾好。
唐沂封不再笑了,他低着头坐在那里,形单影只,孤独寂寥。
锦衣华服拖了一地,紫色的裳,黑色的发,无声的沉寂。
洛杞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想知道,只是看了看外面已经大亮的天色,道:“侯爷,这里发生的事,我一个字也不会往外说。请你起来把药喝完,然后允我要求,让我去研究药方吧。”
洛杞微微弯腰,向他伸手。
唐沂封叹了口气,盯了一眼她的手,没拉。
想了想眼下的局势,他缓慢站了起来。
洛杞看他时,发现他还是和平常一样,淡漠如水,眸色如霜。
“我相信你的医术,你提的那些条件,我允了。”
洛杞正要感谢时,唐沂封却在这时握住了她的手,神情坚毅:“如果你研制不出来,我陪你一起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