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氛围一片欢乐，哪怕是向来习惯了一个人的段姝，也忍不住轻笑出声。
杨馆长心中十分欣慰，又觉得愧对于他们，又苦口婆心的交代了好几句话，才让他们各自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所有人到了各自的工作岗位上，担架上的尸首也被运了进来。
段姝的目光微微一顿。
程红在不远处翻阅着手上的死亡证明，简单的看过一遍后，她先是叹了一口气，随即便开始核对死者的死亡信息。
段姝安安静静的站在后头，下一刻思绪却被程红的惊呼声拉了回来。
“这位病患是……前段时间在第一医院医闹那些人的家属吗？”
程红的声音不大，可段姝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她脑海中顿时响起昨天莫离所说的那些话，心中咯噔了一下。
“没错，是她。”
一旁的工作人员点了点头，目光有些悲悯。
程红则是快速的翻阅起这位死者的死亡资料来，惊呼声接连不断，到了最后竟是连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程红，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了？”
胡勇有些着急的喊了一句，程红闻言却是缓缓抬眸，脸上一片不忍。
“这位病患，是一名残疾人士，她的眼睛在十年前的车祸而失明……”
程红颤抖着声音开口，落在运尸袋的视线也模糊一片。
关于之前第一医院的医闹，昨天程红在跟段姝说完之后，回到宿舍便仔细调查了一番，总算是知道了医闹背后的真相如何。
可程红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位病患，竟然在今天早上六点钟，没有了生命迹象。
段姝心中狠狠一颤，她眸中闪过几分不可置信，随即便来到程红身边，望向了运尸袋内。
死者的五官姣好，哪怕看得不是很清楚，段姝也能够依稀辨别出她身上的气质。
“死者陈馨，二十二岁，眼睛失明，因感染病毒，不治身亡……”
程红一边开口，一边握紧拳头。
二十二岁，花一样的年纪，却早早失明。
“我昨天去调查过资料的，上面写着，如果不是因为感染了病毒，这个女孩下个月就可以……再次看到光明了。”
程红哽咽出声，而一旁的人更是齐齐愣住。
他们在殡仪馆工作了这么久，在高强度的工作下变得麻木，可现在程红这一番话，让他们心中再次泛起了涟漪。
段姝闭了闭眼，只觉得太过凑巧。
巧合到，让段姝觉得，是不是老天爷一直在跟她开玩笑？
昨天刚从莫离口中知道这个女孩的事情，今天就跟她“见了面”，这样见面的方式，是不是有些太过于残酷？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段姝稳了稳心神，拍了一下程红的肩膀，随后便朝着三号焚烧间走去。
这一次，那女孩的尸体并没有分配到段姝这边。
看着一张张陌生的脸庞被大火下逐渐消失，段姝心中十分悲凉。
她忍不住仰头，忍不住想，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中午休息时，段姝便收到了莫离发来的信息。
莫离：昨天跟你说的那个女孩，她去世了。
聊天框里，莫离发送过来的文字冷冰冰的，可段姝却从他这些文字里，看到了莫离心中的痛。
那是一种无力回天的痛。
这个世界上，除了你的家人不想让你死，还有另外一种人，那就是医护人员。
他们跟死神争夺每一个病患的性命，争分夺秒，只为了能够给病患新的生命，新的光明。
但，并不是每一次都能够成功。
段姝心尖发颤，脖子上贴着的平安扣仿佛也在发烫。
她深吸了一口气，在手机屏幕下敲下几个字。
段姝：没关系，你已经尽力了。
思忖片刻，段姝还是点击了发送。
她发现，在这样残酷的现实下，她安慰莫离的文字显得如此苍白，甚至在这种时候，她都不能够打电话去安慰莫离。
因为段姝知道，他此时没法接电话。
如果可以，段姝希望自己能够给莫离一个大大的拥抱，亲口告诉他，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可她不能，她也没有办法。
一股心酸顿时弥漫，段姝深吸了一口气，便察觉到手机再次震动。
莫离：还好有姝姝在。
文字底下还加上了一个笑脸。
段姝顿时轻笑，伸出手下意识抚摸着手机。
这个傻子。
刚刚的伤感和遗憾都在莫离发送过来的这个笑脸下被冲淡，段姝全身仿佛又有了力气，她深吸了一口气，在紧张的休息时间内吃完饭，闭目养神。
下午的工作量比起上午更加庞大，可段姝却像是察觉不到累似得，拼命的工作。
程红和胡勇等人把段姝的表现看在眼底，心中十分担心。
段姝，该不会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吧？
“段师……你要不要休息一下？你从中午休息过后就一直工作到现在，没有停过。”
程红终于逮到了机会，拦住了段姝的去路，一脸的严肃。
程红身后，还站着同样担忧的胡勇和陈志勇。
段姝只觉得心底一软，下意识勾唇。
“我没事，我只是觉得，我男朋友在医院这么努力的工作，我要是不努力一些，就跟不上他的脚步了。”
话音刚落，程红第一个愣住。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段姝这么拼命的工作竟然是这个原因！
“好啊段师，我们这么担心你，你还给我们撒狗粮！”
程红故作恼怒，轻哼了一声，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而陈志勇则是朝着段姝投去一个意外的眼神。
来到W市之前，段姝和莫离之间的身份还是朋友，看这个样子，是有了新的进展？
饶是段姝平时极为理性，此时也轻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
“不是故意的，我这不是看大家中午没怎么吃饱，所以过来体贴一下你们，让你们吃饱了再继续干活？”
她轻挑了一下眉梢，清冷的眸中此时却是一片春意。
程红顿时耸了耸肩，一副受不了的样子。
“算了算了，段师这样的恩惠太重了。”
胡勇也被酸得摇了摇头，倒是引得段姝的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
似乎，跟同事调侃打趣，这样的生活，也挺好的。
“行了，就算是为了跟男朋友共进退，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赶紧去休息个十来分钟，三号焚烧间我帮你看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