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正午,阳光炽烈的厉害。杨柳打蔫着枝条,无力地垂着。
没有人任何注意到,就在这燥动所有人都想昏昏欲睡的大中午,京城某处宅子里,隐隐传来机簧扳动、长剑入肉的声音。
宅子里的喊声渐渐停歇了,有人小心地打开了院门,又仔细地将院门关上。腰间,被用布条包裹好的长剑,隐隐散发着血腥之气。
院中,到处都是尸首。
等到下午奉墨来的时候,面对着一院尸首,脸都白了。
奉墨伏于地面,满脸惭愧:“属下辜负了王爷的信任,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渊穆的面上没有半点表情,似乎是早就料到了今天会发生什么事情:“起来吧,错不在你。”
奉墨极为惭愧,他知道自己侍奉的这个男人是天底下极为聪明的人,可万没有想到这些日子,却是一再遇到挫折。
奉墨惶恐不敢起:“属下再去查,一定会查出来到底是谁灭了刑参将的全家。”
渊穆抬起头,笑容有些阴冷:“我这里刚抓了刑参将,那边厢就灭了刑参将全家,真是好大手笔呀。”
这么急着去灭刑参将的口,证明刑参将知道很多东西。也足以证明,刑参将会是一名重要的人犯。
渊穆想到这里,心反而安定下来。只要对方着急,就会露出马脚,他只要等着抓对方的痛脚就好。
果不其然,在早朝时,就有官员跳了出来:“刑参将一家被人灭口,京都乃首善之地,没有想到竟然发生了这般惨烈的事件。下臣听闻摄政王对此事隐忍不发,密而不宣,这是何意啊?”
来了!坐在龙椅上的清霁精神一振,隐晦地将目光转到渊穆身上。
渊穆淡淡一笑,眸光冷凌:“安大人好快的消息,竟然这么快就得知我麾下参将一家被人灭口?”
“一家老小惨遭灭口,这事都传遍京城了,怎么摄政王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安大人讥屑地挑了挑眉,“下臣听说,当天下午摄政王就出现在刑参将家中了?莫非这刑参将的家人,是摄政王杀的?”
“世上的聪明人很多,”渊穆斜勾唇角,声音极为冷静,“越是聪明的人,越是自认为自己比别人聪明。”
“可是聪明人往往会忘了一句话,那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看着渊穆那冰冷的笑容,安大人后退半步,不敢再乱说话了。
渊穆的目光扫过殿中,所有被他目光所注视的官员都微微垂下头,无一人敢与其对视。
清霁托腮看着渊穆,轻轻地点着头。虽然渊穆是她此生最大的敌人,却不得不承认,这个渊穆实在是帅呆了。
在朝堂之上,他以一已之力压得满朝文武没有一个敢当面反对他的。
自己几时能像他这样?清霁长吁了一口气。
下午,渊穆下令紧闭京都四门,不许任何人出入。
长恩极为不解,低声问清霁:“摄政王关闭四门,这是什么意思?”
“我又不是摄政王肚里的虫子,怎么会知道他要做什么?”清霁躺在榻上,看着沉棋帮她捶腿,那天崴了脚之后,一直没好利落。
心中却在想着京都中发生的事情,这边渊穆抓了刑参将,那边刑参将的家被人灭口了。与刑参将联系的人自然会受到惊吓,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狗一旦急了,就会慌不择路的跳墙。
渊穆关闭四门,应该是在等人主动跳出来!今天早朝的安大人,只是个引子。想来今天夜里,京城会不安定了。
暗卫做完了事情,老老实实地藏起来了。
而且她也切断了长恩与沉棋和暗卫的联系,应该不会有任何消息透出去。
渊穆在等人主动跳出来!她又何尝不是呢?
夜里,清霁猛地惊醒,披衣坐起。
皇城内一片安静,可是皇城外却隐隐传来喊杀声。
长恩与沉棋一左一右站在清霁的身边,遥遥地看向皇城外。
“这摄政王,得杀了多少人啊?”长恩的脸色有些苍白。
沉棋一声也不吭。
直到三更时分,皇城外的喊杀声才渐渐止歇。
清霁耳听着皇城外的声音,极为沉默。
她以为摄政王渊穆杀了这么多人,一定会造成京中动荡,可她过于高估了自己的判断。
一大清早的,渊穆府中的偏将们便领着京城四卫将整个京城戒严。
街道上的士兵们沉默地清洗着血迹,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而且,京兆尹与国子监也快速行动起来。
京兆尹发布了一条含糊不清的命令,称昨夜齐国密探祸乱京都,京城四卫奉命捉拿。让百姓无事不得出家门,以免被齐国密探伤害。又命百姓不得窝藏齐国密探,否则便以谋逆罪论处。
国子监的祭酒早早入宫,向清霁请旨,要求今年开启恩科。
清霁在看到国子监祭酒时就知道了,昨夜的事情不会产生任何影响,痛快地答应了今年开启恩科的请求。
长恩不解地问她:“陛下怎知昨夜的事情就此了结了?”
清霁的神色有些灰败,轻声长叹:“他能调动京城四卫,京兆府又可为他所用。不仅如此,国子监亦是他囊中之物……”
她本为杀了刑参将,又处死几个官员,就可以断了渊穆一臂。没有想到,渊穆的根基竟然这么深。
整个京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清霁,是真的有些害怕了。
京兆府下令,足以安抚百姓。国子监祭酒要求开恩科,可以安抚士子与官员。这两手齐下,将清霁所有的计划都给打乱了。
清霁怎不害怕呢?
这时,殿外传来太监的禀告声:“陛下,摄政王求见。”
清霁猛地抬头,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蛋,拍出几抹红晕来,也拍出一脸的笑容:“快请摄政王。”
渊穆步入寑宫之时,看到了一个仰脸微笑随时可以冲他摇尾巴的小皇帝。
即天真又无邪,即无辜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