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

icu病房里，不停传出老人咳嗽的声音。

陈默兮走过去看了一下，摸了一下老人的额头。

“您放心，只是普通肺炎，没大事，今晚观察一晚，明天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陈默兮带着口罩冷淡的说，老太太点点头。

“陈姐，病人血压忽然降了！”

凌晨四点，ICU内，病床上的老人干瘦的像是老树皮，手徒劳的抓着床边的栏杆，胸口上下起伏，急促的喘着气，又开始剧烈咳嗽。

检测仪上的报警器开始鸣叫，血压一路降到90/60以下。

本来趴在那边小憩的陈默兮，迅速赶过去。

接连的抢救却起不到效果，眼见病人的生命迹象开始降低，老人最后忽然迸发出来力气，抓紧了她的手。

大概是太痛苦了，老人深凹的眼眶都沁出泪水，抓着她的手因用力在颤，似乎想说话，可嘴唇翕动，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您说，我在听。”

陈默兮反握着她的手，弯腰凑在她耳边，喉咙忽然像是被哽住了。

怎么会这样！

马上就要好转，开心拉着她絮叨着说出院的老人，怎么就一个晚上恶化了！

抢救还在继续，但是老人基本是强弩之末了，生命迹象不受控制的下降消失，老人的浑身滚烫。

最后，随着滴——的一声，老人的身体像是破了个口子，最后那点生气都没了。

攥着她的手忽然松开，软软的垂下，老人的嘴巴还微张着，到最后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陈姐。”小护士惊愕的抬头。

陈默兮依旧弯腰站在床边，沉默了许久，再抬头时，恢复了冷清果决的样子，唯独眼角还有点红。

“通知家属。”

外边家属闹成一团。

“你说！怎么回事！啊，刚去icu一晚上，人就没了！”

病房门口声音熙攘，家属疯了一样的歇斯底里。

任谁也接受不了，因为脑血栓加轻微肺炎进医院的人，一个晚上就没了。

被围在中间的陈默兮，穿着白大褂，头发高高的束起，白皙的脸上没丝毫表情，睫毛微颤了几下，“抱歉。”

这般平静冷淡的样子却更是挑起了家属的怒火。

那妇女跌坐在地上，声音更加的尖锐彷徨：“你算什么医生！你根本是个屠夫！”

“为什么你一陪护人就没了？！”

一个中年男人，眼睛通红的瞪着陈默兮，怒声道：“说啊，给个解释啊，不是说只是普通肺炎吗，怎么会忽然就没了，是不是你擅自做了什么！”

接二连三的质问，其他家属各个红着眼看着她，好像看着杀母仇人。

陈默兮双手插在口袋里，秀丽的脸上没其他情绪，只有口袋里的手紧紧地攥拳。

这数不清是第几个人了，在她照看下依旧被死神夺走了。

可这个老太太的病情更加蹊跷，从入院开始，病情一直很稳定，只是有些咳嗽，低烧，乏力，时而说胸闷，头晕，医生诊断了确实没有大问题，只是轻微肺炎症状，一直在对症用药，老人昨天进icu头脑还是很清晰的，拉着她亲昵的叫着‘闺女’，仅仅一个晚上……

这场医患纠纷来的更加猝不及防。

她像是金鸡独立，站在一群哭哭啼啼痛苦难过愤怒的人群中，似乎显得更加的冷漠。

“你是杀人犯，我一定要起诉你！”几个家属气极，情绪难以自控，通红着眼上前推搡她。

看陈默兮一动不动，甚至一个女人直接抓住了陈默兮的头发，恨不得把她一把掐死。

病房还开着门，里面的病床上躺着一个安安静静的老人，脸颊凹陷灰白，生命迹象早就为零，一道门，生死之隔。

“病人情况有变化，这是我们之前从未预——”陈默兮话没说完，头发被拽住，不知道被谁狠狠地推搡了一把，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不受控制，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脑门冲着门框撞过去。

千钧一发，只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来，

“啊！”周围低声叫了起来。

她手臂被拽住，整个人踉跄的往后跌，被人一把拽入怀中，她一头撞上了一个胸膛。

额头狠狠地撞击却不疼，鼻尖充斥的全都是消毒水的味道，脑子像是卡机了一样反应了片刻才回过神来。

“陈护士，不一贯是伶牙俐齿的，现在怎么突然不会说话了？”

头顶上传来略沙哑的男声，陈默兮一仰头看到一个线条流畅优美的下巴，再就是那俊朗的眉眼。

“我是主治医生，有什么该让家属找我，你自己硬抗什么呢？”

陆司尘，几年难见的天才医生，对医疗方面似乎有天生的敏感，尤其是呼吸方面，更是鲜少出问题，名声在外，也很少有人愿意去惹他。

她听过无数次关于这天才医生的赞扬之词，但是第一次见面，就遇到这种不算是很美好的英雄救美。

刚才被握住的下巴还在隐隐作痛，脖子似乎也嘎嘣扭到了一下，但是紧绷快炸的心情似乎缓解了几分。

“劳驾陆医生。”陈默兮从陆司尘的怀里出来，仍然是冷淡的眉眼，但是冷漠气息少了几分。

“没事，如果过意不去的话，赔偿我今天的劳务费就好了。”陆医生如是说。

“？？？”陈默兮刚升起的一丝感激，荡然无存。

“你们这算是狼狈为奸，我要投诉你们！”家属看到陆司尘稍微收敛了一些，因为这面前的人，明明斯文温和，却好像凛然不可侵犯，有种危险的气息。

陆司尘眉头微皱，扫了一眼周围，心中略有些数，沉声道：“医院从来不会包庇某个人，但是也不会放任被诬陷。”

“如果有质疑，可以提出来，或者追究责任，可……”

他的话顿了顿，目光沉沉看着那几个家属，不疾不徐却带着莫名的压迫。

“如果她受伤了，那这就定义为医疗纠纷，你们也不想老人尸骨未寒就吃官司吧？”

“我们会盯着你们的，三天之内，必须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结果，如果最终结果有一丁点差错，我们要你们杀人偿命！”

家属们没有再说多余的话，但却是丝毫不肯罢休，甩下一句话，便关上了病房的门。

“陈护士？”陆司尘声音提高，略带沉哑。

陈默兮被这声音惊的回过神来，恍恍的抬头看着他，她手心被掐破了，还是在用力。

唯独面上依旧冷清，像是天生的情感缺失者。

“嗯。”她回。

“怎么回事？”陆司尘问，略有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