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深夜两点,医院急诊室。
手术室红灯已灭,田苗迷蒙之间听到医生庄严惋惜的声音,“我宣布,病人救治无效,母子均已死亡。”
田苗悬在胸腔的一口气,终究是松懈了。
家人全都死于不幸,丈夫消失的无影无踪,农业梦想没有实现,她这一生活得好荒唐……
她嘴角上扬,是一抹艰涩的苦笑。
旁边的呼吸机发出刺耳的鸣笛声之后,画面便是一条直线。
……
“醒醒?田苗!醒醒!”
一道清朗带着磁性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温柔的包裹了她的整个身体。
男人见田苗没有反应,眉头紧蹙,眼睑低垂,微微的低头……
他准备给田苗做人工呼吸。
然而田苗脑海之中还在回荡着妇人的尖利的嗤笑声,“丢人现眼的东西,为了攀城里的高枝,不要两条命……”
妇人嘲讽的面孔在她的眼前断断续续的出现,让她一口气堵在的胸口之中,不上不下。
温热的气息靠近,田苗猛然间睁开眼睛,眼神空洞,呆呆地看着自己面前。
赵青禾?
这是幻影吧?
都死了,还能够看到他,真是晦气。
“你……起开。”
田苗开口,发现自己有气无力。
“嗯?”
她这是在哪里?怎么回事…
田苗下意识的挣了一下身子。
“你醒了。”
赵青禾声音淡淡的,眉尖微蹙,有些不喜。
田苗紧紧的盯着男人,男人的五官和自己记忆之中的影像渐渐重合,心口不可控制的狂跳起来。
那些不堪和悲戚涌上心头,田苗一时间感觉天旋地转,她捂着自己的胸口趴在地上开始呕吐起来。
赵青禾立刻来到田苗的身边,“你怎么样了?”
吐了许久,田苗才觉得自己慢慢的神志清醒,她捏了一把自己的腿,刺痛的感觉让她意识到自己面前一切都是真实的。
自己从小长到大的大槐庄,村后的沙河,儿时常光脚爬上去的歪脖柳树……
一切都是这么的真实,还有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城里学生赵青禾。
赵青禾眸子凉薄的瞧着田苗,看着她变化莫测的脸色,更加的厌烦,“田苗,既然你醒过来了,那我走了。”
田苗紧紧的盯着赵青禾,想起来上一世,她思慕赵青禾良久,在一次偷偷跟踪他的时候,发现他“不小心”跌到河水中,不熟水性的她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勇气,竟然跳进湍急河水之中去救赵青禾。
之后发生的事情田苗记得更清楚了,赵青禾熟悉水性,在水上翻腾两下便上岸,回首间却看到渐渐沉入水底的田苗。
赵青禾为了救田苗对她做了人工呼吸,而这一幕却被不远处的李大娘看到了,随后,李大娘就把这件事情宣扬的整个大槐村都知道了。
从此以后,田苗这个名字就和赵青禾挂上钩,她爱慕他,纠缠他,最后还有了他的孩子,可是在怀孕之后,赵青禾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一直到她产下孩子的那一刻,他都没有出现。
在此期间,田苗经历了世人唾弃,兄嫂去世,奶奶瘫痪卧床不起……
在最后被宣布死亡的那一刻,田苗心中恨极了赵青禾。
赵青禾看着田苗变幻莫测的脸色有些疑惑,明明是一个少女,眼神怎么会那样的阴鸷?
想清楚过去一切的田苗深呼吸一口气,她要把两个人的情愫扼杀在摇篮之中。
她忙起身,眼神咄咄的盯着赵青禾,“去找李大娘,快去!”
赵青禾一怔,旋即微怒,“找她做什么?”
李大娘是大槐庄说媒一把手,让自己去找李大娘,难不成让自己和成一对?
田苗见赵青禾不愿意去,干脆准备自己去李大娘家里。
然而这时候的田苗身上还是湿答答的衣服,刚站起来,少女柔美的线条毕露,让人移不开眼。
“你这样去伤风败俗。”
田苗听到赵青禾的声音转头瞧了一眼赵青禾,发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胸口……
她却不在乎的瞥了一眼男人,“不用你管。”
就算是她在大街上光着跑也和他没有关系。
为了不耽误时间,她拔腿就跑,然而一件衬衣却轻飘飘的落在她的身上。
“穿上。”
赵青禾冷冷的开口。
“不用。”
她扔下来他的衣服,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赵青禾想要追上,然而田苗却已经跑远了,看着少女纤细的背影,他陷入到沉思之中。
匆匆来到李大娘家,她却没有看到李大娘的身影,从李大娘的小孙二亮子的口中得知李大娘已经去了村西口的荷花塘。
哪里是大槐村经常聚一起话家常的地方。
闻言,田苗提到胸口的一股气一松,她靠在门框上。
还是没有赶上……
等到田苗回到家的时候,听到家里叮叮当当做饭的声音。
看着面前熟悉的土屋,木门,和墙角的凤仙花,田苗的鼻子一酸,眸子蒙了一层水汽。
她多少次在梦中看到这种场景,如今终于能够真切的触摸了。
“苗儿,干啥呢,饭都做好了……你这衣服怎么湿的?这要是让别人看见怎么办!”
奶奶张秀兰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孙女,忙领着田苗来到堂屋,给她拿出来干净的衣服。
田苗全程听着奶奶的关切的唠叨,心中却是暖热热的。
上一世的奶奶在生产队挣公分的时候摔了脊梁骨,从此瘫痪在床上,无法说话和自理,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奶奶说这么多话了。
换好衣服之后,田苗跟着奶奶来到了厨房吃饭。
厨房之中是田苗的兄嫂田谷和孙晓梅,在看到妹妹田苗之后,两个人均露出笑容,招呼着让她过来吃饭。
满足和喜悦充斥胸腔,一直到临睡前,田苗才想起来李大娘的事情。
她忙来到奶奶的房间,准备说赵青禾的事情,却发现奶奶和兄嫂一脸忧愁。
见田苗过来,奶奶立刻拉过来田苗的手,“苗儿,今天李大娘说看到你和赵青禾在……你跟奶奶说,这是真的还是她李老太婆瞎说的,要是让我知道她编排我孙女,我把她家的锅给砸了!”
奶奶性子是北方女子惯有的强势能干,田苗也遗传了她这样的性格。
抿了抿唇,田苗轻咬舌尖,最终还是点头。